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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过雨的街头泛着初夏的水气,没有月光的夜晚比前些日子更加令人不寒而慄,林沫小心翼翼的压低帽檐,将惨白的脸蛋藏入阴影中,江承泽不时扭过头去替她注意身后,提心吊胆的模样在林沫眼里是有些滑稽,可现在谁也说不出半句玩笑话来缓解这场杀机丛生的奔逃所带来的余悸。
她蹲在墙角后,抵着墨绿色的垃圾桶,手里紧攒着包和手枪,冷汗顺着太阳穴滑过颧骨,昏黄的路灯不规律的闪烁着,几个男人从墙的另外一侧匆匆跑过,嘴里还碎念着些什么,经过时顺势将檳榔残渣吐在林沫不远处的厨馀桶边。
鼻尖繚绕的酸臭味混杂着一股浓烈的二手菸味,林沫闭上眼睛,将涌上来的胃酸忍回去,背脊处薄薄的衣衫被汗溽湿了一大片,手上沉甸甸的金属枪管反射出锋利的光辉,她压根儿不会用这玩意,可拿在手里时,又莫名的有安全感。
?怎么办?他们站在车边。?林沫瞇起眼睛,嚥了口唾液,呼吸时隐约发着颤,?你有办法引开他们吗??
江承泽轻咳一声,瞥了缩在角落的女孩一眼,刚想脱口而出的?没办法?,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一句信誓旦旦的:?交给我吧!?
林沫如释重负的点点头,?要小心。?
江承泽挺起胸膛,衬衫被他捋的发紧,这是他第一次不依靠林沫,而是自己站出来,只为了保护一旁这个矮个子的女孩,换做是以前的他,早就已经因为嫌麻烦而放弃了吧。
或许,林沫真的改变了他很多。
只见那两名佇立在厢型车旁的男人,一个年约三、四十岁,侧着身子靠在乌黑的车门上,嘴里叼着快烧到尾的菸,向着对面的同伴挤眉弄眼,唇边噙着一抹狞笑,额头上的脓包被发黑的指甲抓破,正不停的渗出污血来。
?......我们这次真的稳了,重划区这一带上有大哥坐镇,谁还敢来争。?抽菸的男人先是左顾右盼了半晌,没见到人,就大起胆子继续说道:?也就这医生老不安分,不知道到底心怀什么鬼胎,听说这次又被大哥捉到和江家人私联,还好来的快,不然估计得跑了。?
对面那人的脸明显左右不对称,一条长长的疤横过左眼,开刀的关係,导致左脸明显肿了一倍,颧骨的接缝处在月下格外骇人,江承泽屏住呼吸,又靠近了几步。
?那个医生本事大得很,谁又敢拿她怎么样??刀疤脸冷笑两声,不假思索的拍掉了男人手上的菸,用脚碾了碾,揶揄道:?都短成这样了还抽,看着怪寒磣的。?
江承泽瞪向前方,抿着嘴,弯下腰去费力的拾起一块小石子,只见手掌忽闪忽明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消散掉,想来是精神力的掌控还不熟练,两个男人还在间话家常,江承泽已经捧着碎石子悄悄绕到车尾后,准备放手一搏。
林沫终究是放心不下他,勉强探出了一颗脑袋,忐忑的窥伺了几秒,没想到恰恰好与刚扭过头来的刀疤脸对上了眼,连忙摀住嘴巴缩了回去。
?谁!?刀疤脸眼神锐利的扫过不远处的墙角,江承泽见状知道不妙,连忙将小石子往已经背过身的男人后脑勺用力扔去,不料这份疼痛似乎刺激到了他,江承泽还没来的及思考下一步行动,刀疤脸已经行动敏捷的向着他扑了上来。
江承泽大脑当场死机,下意识的抬起手来想把对方擒住,没想到刀疤脸误以为是同伴的袭击,拳头直直穿过江承泽的身躯,朝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兄弟直击而去,?张平雄你是不是找死?敢打老子!?
林沫的惊呼卡在嗓子眼,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看来这俩傢伙不是太聪明,内斗都能斗一阵子,她得趁着这个机会一口气跑回车上,别煞费江承泽一片难能可贵的苦心。
?破!?她咬住下唇,猛地站起身来,没来的及管沾上泥泞的外套,刚扔出去的爆裂符威力强大,对人虽然没什么太大的伤害,但接近两秒左右的的闪光已经足够掩护她跑过这段坑坑洞洞的关键道路,?上车!?
江承泽听见她的大吼,连忙手忙脚乱的鑽上副驾驶座,那两人比预想的更早从闪光中回过神来,在瞥见她的身影后,就三步併作两步的抡着木棍衝了过来,林沫暗骂了句粗话,幸好江承泽先让他们为了扭打而远离了车辆,她才勉强能够再从包里掏出一叠符,原本还想着省省用,眼看对方木棍已经到了头顶,林沫眼睛一闭,旋即以破釜成舟的意志将符纸像天女散花一般全扔了出去。
?啊!行了全开吧!?
她自暴自弃的大吼出声,也不管到底发生了什么,旋即一跃上车,咬着牙发动了引擎,直踩油门向着不远处的大马路横衝直撞而去。江承泽长大后就没怎么搭过云霄飞车,这么一折腾突然有股梦回儿时的感慨与悠然自得......
?靠──林沫!我要吐了!?
?......既然淌了浑水,就别想着还能置身事外,徐千寧,我们很信任你的医术,也因此愿意给你人身安全的保障与基本吃穿用度,可现在我的手下告诉我,你有投敌的打算。?花衫子叼着一根牙籤,现在眼前的徐千寧是个胆小鬼,他可以恣意的摆架子没有关係,?你说的金盆洗手,不该是这个样子吧??
徐千寧刚送走林沫,身上仅有的防身武器只有口袋里的摺叠刀,要对付这群人简直是螳螂挡车,一想到有可能血溅当下,当即浑身打起了颤,结结巴巴的哭丧道:?您误会了......?
?误会什么了?虽说我派人监视你不对在先,但这也是为了确保你的人身安全,很有道理吧??
?刚刚来的是朋友而已。?徐千寧咬着牙低下头。
?朋友?一个会用符的女人?她到底是什么来头??花衫子一掌拍到桌上,恶狠狠的瞪着她:?别想骗我!?
徐千寧怯生生的抓紧衣角,声音细若蚊蝇:?是个迷信的孩子而已,您说的投敌,是绝对不可能的!我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江承泽完好如初!那本来是我的位置!?
?再、再怎么想,都不合逻辑吧?那是我的仇人......?
似乎是在思考对方话里的可信度,花衫子一度抬起眸来扫视着徐千寧,可再这么问下去恐怕那个大姐头就要被逼出来了,还是见好就收来的省事。
?你之后还负责青龙帮里的救护与情报交换吗??他换了个话题,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咬着牙籤时,说话显得含糊了几分,可眼里的兇狠却又让人不敢轻视。
?......不。?她说。
?我会撤回保鑣和监视,你若是之后遇到什么麻烦,青龙帮里里外外都不再与你共进退,就算是死......?花衫子斜视着她,用指尖捏起牙籤,轻轻的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也是你自己的事,这样可以吗??
指针对准九点整,花衫子的大金錶发出尖细的响声,錶面沾上了些许脏污,已经难以辨识,徐千寧在听到"死"这个字时,明显晃了一下,被花衫子捕捉在了眼底,旋即移开视线。
?保鑣我已经遣送回去了,江家一事,也绝对不会和警察说。?徐千寧吸足了气,仰起头来直视着他,眼里的坚毅是花衫子从没见过的,?就此一刀两断吧!?
一刀两断吗?
花衫子打死都没想到这句话会是从这个小他二十来岁的姑娘口里说出来,当下有些诧异,却也没有在做纠缠的打算,如果说早些时候他的不愿意失去这个重要人力资源是因为不服气,那么现在这股释然就是出于对她的敬佩。
?行,你我互不相欠,各走各的路。?
他仰头大笑,抓起放在桌上的酒扬长而去,留下的只有一室的酒气与菸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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