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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第1页）

殷怡晴一脚踩上他的肩膀，厉声道：&ldo;好一个从未后悔！好一片赤胆忠心！你不想说不要紧，让人开口的法子，本姑娘多得是！&rdo;

孟觉生抬头，面容因疼痛而略显痛苦，但神色却还傲然，道：&ldo;在下无惧一死，又岂会怕姑娘的小小手段。&rdo;

殷怡晴冷笑道：&ldo;我知道你不怕死，也没打算在你身上下功夫。看来我还是得找别人想想办法……你身边的人，我一天杀一个，杀到你开口为止，可好？&rdo;

孟觉生轻轻一笑，道：&ldo;姑娘，在下的父母早已离世，又无妻子儿女。若要说身边之人，便只有昔年收养的将士遗孤。他们被在下所骗，深信在下是正人君子……呵，不光是他们，这里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知我是何等恶人。姑娘赔上这些无辜之人的性命来除恶，岂不可笑？&rdo;

殷怡晴被这番话噎住了，不自然地沉默下来。她抬眸，看了看那群随孟觉生而来的人。他们是再普通不过的百姓，每一日不过安分守己。如今，他们略显无措地站在那里，神情里是惶恐、是震惊、是愤怒、是茫然、是疑惑……正如孟觉生所说，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没有理由被杀。

莫名的焦躁从心头升起，直冲脑海。殷怡晴咬牙，低头又看了孟觉生一眼，冷声道：&ldo;你真以为我不敢杀？！&rdo;话音落时，她转身走回了阿祥身前，抬脚重重踩向他的咽喉。

孟觉生见状，惊呼出声，却已无法阻止。就在这时，叶蘅的身形一动，抬腿一架，阻了殷怡晴的杀招。殷怡晴怒目望向他，斥道：&ldo;让开！&rdo;

叶蘅并未照做。他开口，语气依然平淡，只道：&ldo;够了。&rdo;

殷怡晴看着他，笑意愈发阴冷，&ldo;我知道你是个蠢材，却不知道你竟愚蠢到这个地步！你可想清楚了，当真要与我为敌？&rdo;

叶蘅自然无意与她为敌，但却不能退让。他有种直觉，此刻此时若放任了她，她便会应了梅子七所言，做出&ldo;不可挽回的事&rdo;。然而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劝她，也答不上她的话，只好沉默着。

就在这时，孟觉生颤颤地站起了身来，提了声音道：&ldo;姑娘请住手……你想知道的事，我告诉你便是……&rdo;

殷怡晴闻言，收腿退开，再不理会叶蘅。她回身看着孟觉生，道：&ldo;孟大夫想通了？&rdo;

孟觉生点点头，道：&ldo;有些事情，压在我心中多年，也是该说说了。&rdo;他微微停顿，将回忆慢慢结成言语，而后用柔和而沉缓的嗓音诉道，&ldo;十五年前，天下大旱，数十州县皆报饥馑。北域边防亦受其害，已有半年未发粮饷。彼时国库空虚，只凑得白银三万，粮食五万余石。用以赈灾，则不足以饷军。送至边防，则弃百姓于不顾。圣上为难数日，终是下旨赈灾……只是圣上年迈，久居深宫，又为外戚蒙蔽，不知北域边防早已岌岌可危。关外异族，如狼似虎，只待将士疲敝、军心涣散之际，便长驱南下。战事一起，必是生灵涂炭。边防将士一腔热血丹心，苦苦支撑，岂忍辜负？但圣上旨意已下，无可转圜。有识之士自行奔走筹措粮秣，可大旱之年，谈何容易。便是那时，那位大人站出身来……&rdo;

殷怡晴听到这里，已难抑心中的震骇，&ldo;他到底是谁？&rdo;

孟觉生含笑，并不正面回答，只道：&ldo;他是普天之下最有胆识的人！存亡关头，慈悲恻隐又有何用？也唯有那份残酷，才能力挽狂澜。他召集能人异士，怂恿朝中臣子，诱以银钱，许以厚爵，定下计划……在下有幸参与其中，更蒙那位大人青眼，引为知己。也只有在下，知道截银的真意。事成之后，他不露声色，以其中一部分打发了旁人。剩余的所有银两，都用以置买兵甲冬衣，连同粮食一并送往了边防。我还记得，当时收下这份馈赠的，是忠武将军叶允庭……&rdo;

这个名字让叶蘅惊忡难当，那原本与他全然无关的往事，霎时牵扯出痛楚。他忍不住开口，用近乎愤慨的语调，驳斥道：&ldo;不可能！&rdo;

&ldo;什么不可能？&rdo;孟觉生不解其意，继续道，&ldo;当时镇守北域边防的正是叶将军，此事不难查实。也是藉着这些粮秣兵甲，叶将军打了几场漂亮的胜仗……&rdo;他说到此处，淡淡一笑，而后又是一声长叹，&ldo;我还记得，那位大人说，叶将军心性慈悲，又是固执迂腐之徒，若知道粮秣的来路，必不肯收，只扯些谎话搪塞便是。再者，也别连累了好人。可惜啊，这批来路不明的钱粮终究还是被jian臣拿来大作文章，叶将军也因此被指了通敌之罪。&rdo;

话到此处，叶蘅只觉心上钝痛，诸多情感一涌而上，喑了言语，酸了眼眶。殷怡晴亦感揪心，她不自觉地望着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能说什么。

孟觉生看着他俩的反应，问道：&ldo;若当年换做是你们，会怎么做？&rdo;

殷怡晴转头看着他，心中思绪纠缠，竟无法回答。她强压着自己的动摇，反问道：&ldo;挽回社稷，却失却民心，也高明不到哪里去！&rdo;

孟觉生摇头，道：&ldo;那位大人的雄才伟略，又岂止于此。灾银一案，震惊天下，动荡朝野。且说那时外戚弄权，已成气候。那位大人便藉着灾银之案，&lso;冤杀&rso;外戚党羽，瓦解各路势力。后来外戚逼宫，天下大乱，世人只知那南陵王辅佐太子重扶江山，却无人知晓那位大人是如何周旋谋划，步步削弱外戚之势。若非如此，皇权早已倾覆，南陵王也未必能赢得那么轻松。&rdo;

孟觉生的目光微微上扬，眺着邈远之处，似在那虚无之中望见了回忆。他的语气里满是钦仰，却有带着隐约的不甘，又道：&ldo;那位大人常笑说，有些事情上不得台面，但总要有人去做。且由那些好人高风亮节，他是恶人，自去厚颜无耻就好。&rdo;孟觉生说到这里，笑了起来。那笑容里有着近乎慈悲的温怜，为他的五官都笼上柔和。他收回了目光，复又望向了殷怡晴和叶蘅，道：&ldo;他说……但愿国泰民安，后人再不必有这般痛苦抉择。&rdo;

他说完，久久沉默。周遭人群亦都安静，寂然肃穆。

殷怡晴说不出话来，心中一片空茫，竟是无所适从。

孟觉生转过了身去，望向了一众百姓。他抱拳，深深一拜，道：&ldo;诸位乡亲，在下并非什么正人君子，令诸位失望了。&rdo;他说完，又对天一拜，道，&ldo;在下早知终有一死，今生罪孽，今日偿还。大人，在下先行一步。&rdo;

言罢，他身子一冲，撞向了一旁的井沿。登时血流如注，倒地不起。众人大惊，慌忙看视，却已无力回天。

阿祥和阿瑞见此情景，皆悲痛难当。阿祥挣扎着起身，跌跌撞撞地向尸体行去。但他没走几步，便又摔倒，他满面泪水，泣道：&ldo;孟叔……是我害了你……&rdo;他说着，回头望向了殷怡晴，声音已然哽咽，&ldo;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啊？……我们只想拿到那封信，没想要杀你们……没想杀你们啊……&rdo;许是急痛攻心，他没说完要说的话，便昏死了过去。

&ldo;祥哥！&rdo;阿瑞见状，怒不可遏。这激越情绪，让他忘了伤痛，竟有了站起的力气。他顾不得招式章法，只凭着一腔恨意，嘶吼着扑向了殷怡晴。

眼看殷怡晴呆立不动，叶蘅出手将阿瑞挡下。正当纠缠之际，但听得人群中有人吼道：&ldo;是这妖女逼死了孟大夫！为孟大夫报仇！！！&rdo;

一句话，激出众怒。众人哪里还管正邪对错，纷纷拿了家伙，冲向了殷怡晴。殷怡晴这才回过神来，但看着这一群愤怒的百姓，她竟不知如何是好。

该动手吗？要杀了他们吗？……她犹豫之际，竟未注意有人绕到了她的背后。结实一击，全无防备，刀锋刺透血肉的锐痛，让她稳不住步子，跌倒在地。她一倒下，众人皆围了上来，各种兵器拳脚，毫无怜悯地招呼了上来。

叶蘅一见，出掌将阿瑞推开，转身入了人群。如此情势，不过乱斗，哪里还容他讲究招式章法。况且他又无意伤人，于是，他能做的只有推搡和格挡。好不容易在人群中寻得空隙，他一把拉起殷怡晴，抱着她纵身逃离。众人哪里肯罢休，呼喊着追赶上去。

到底叶蘅是练武之人，脚力比普通人强上数倍，不过片刻，便将众人远远甩开。时近日暮，天色渐暗，加之这一带都是树林，道路难辨。倒是老天帮忙，助他们脱了身。他不知殷怡晴伤得如何，不免担心。又跑了片刻之后，他停了步子，小心地放下殷怡晴，为她查看伤势。

殷怡晴背后的刀伤非同小可。淋漓鲜血，染透衣衫，看来触目惊心。他皱着眉头，正要帮她止血，殷怡晴却开了口，冷声道：&ldo;何必假惺惺地救我……&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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