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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存余灰列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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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滴答滴答。

纤细如竹骨的手颤抖着，扯住被雨水灌得湿漉漉的衣衫领子向外撕开，露出了如天鹅般修长优雅却一直在流血的雪白后颈。

殷殷红血被雨水冲成透明的淡绯色，在精致的锁骨处留下一挂挂晶莹血珠，玄门列的眉痛苦地绞在一起，皱出额心细长的川字纹。

“再忍一忍，阿列你再忍一忍就好了。”

午昧将玄门列抱在怀中，弄丢了镂空凉鞋的赤足踩踏在粗糙的屋檐上，她极快在瓦背上走过一遭，朝着某个固定的方向飞掠而去。

“我们不能…回去，直接找一个…避雨的地方…疗伤吧。”

失去了轮廓线条的唇，在颠簸中剧烈颤抖着，烧得格外厉害的玄门列说不出一句完整话，她的瞳孔在涣散与凝聚之间不断转换，正如同她的肉身正在生与死之间不断挣扎。

凉凉的春雨打在脸上，带来的是寒了心脾的冷，冷得好像天地之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冷得在自己身体里缓慢流淌着的不是血，而是无法化开的阴寒与孤独。

“不要睡过去啊，不要睡过去…阿列。”

午昧在边缘破损的低檐下站住，她不断轻微晃动着玄门列渐渐发冷的身体，被雨水泡得发白的唇哆嗦着，呢喃着，却带出了一声声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哭腔。

原来有时候，孤独真的可以恐怖到让两个人变成一个人。

“冷…师父还没…回来吗？”

声音越来越小，渐渐细不可闻，玄门列的眼帘缓缓垂下，却又不知道因了怎样的一口精气神，强撑着没有合严实。

午昧哭了，她强忍着自己不哭出声来，哽咽在喉骨间的泣声让她阴郁得喘不过气，但她还是睁大了自己发疼的眼睛，看着自己怀里那张娇弱苍白的小脸。

落在脸上的雨，有一两滴是热得滚烫的，玄门列能感觉到自己丢了魂儿，无力转动的眼眸透着朦朦胧胧的黑色眼睫毛，能看到抱着她的午昧在难受的抽泣，抵在她脸上的脖颈和胸脯，白得发亮又柔软温热。

“不要…哭了啊，我…会难过的。”

拼尽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大了一些，玄门列的嗓子哑了，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后颈处不断溢出鲜血的少女，无力地放下了白皙透明的眼皮，眼皮底下的眼球完全静止，诉说一切死寂。

“阿列…列。”散乱的发遮住了脸，午昧额头紧贴着玄门列，滚烫的泪水混着冰冷的雨水，流了一地的淋漓。

“我还没死…呢。”有人在午昧耳畔轻轻吹气，入鼻是蒲葵叶的清香。

“阿列？阿列！”有些惊讶，有些慌张，还有些害怕，但是那份发自内心的喜悦，终归是做不了假的，午昧抡起湿透了的袖子，抹了自己满眼腥味的雨水，泪还止不住的流，却不像刚才那样，苦咸得只剩下悲痛。

“只要师父能回来，老娘…就不会死啦。”小声哼哼着，在午昧怀里钻了又钻，玄门列抬起自己的脸，轻轻蹭着少女那刚好可以用一只手把握住的椒乳，“阿昧啊，你这里…又香又白。”

“呸！尽在说些胡话。”午昧脸红了，当即慌张地往地上啐了一小口，但是却没有放开怀里乱动的玄门列。

“徒弟说的没错儿，有眼光，当师父的挺你喽。”气喘吁吁的隐缨，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百无聊赖地扇着被春雨浇没了的风，脸上晶晶莹莹的水珠子，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

“师父…你不管徒弟死活了。”

“你快救人！”

隐缨听着仅是一笑，“让我多歇息会儿，老子九死一生地护着山海界，差点就让烛九阴那个阴逼玩意儿搞得活不过来，起码让我多喘几口气吧。”

话虽是这样说着，隐缨还是伸过满是污浊雨水的手，嘴里不知道吧唧着什么东西，翻开了玄门列睁不大开的眼皮。

“你别光看啊，快救人！”午昧看着隐缨吊儿郎当的样子，心里一阵焦急。

“呦吼，你有本事你来治着，看把你能滴，小娘们儿。”不知道是不是去了玄幻界的原因，隐缨的脏话粗话突然变多了。瘪嘴吐出一块咬得坑坑洼洼的浅烛色龙鳞，隐缨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将落到自己掌心的剔透鳞片，一巴掌糊在了玄门列的脸上，“便宜你了蠢徒弟，师父好不容易从烛九阴身上咬下的东西，本来是打算用来补补身子。”

“哎，你轻点。”看着隐缨的那一巴掌太过用力，将玄门列的侧脸打得通红，午昧伸手往他肩上猛推了一把，却发现隐缨他居然会弱不禁风地瘫倒在地。

“打了一架就是累啊。”嘻嘻哈哈没个正行，隐缨脸上残余的火山灰被雨水冲刷下来，藏在衣褶里的星碎苍碧钢铠片，被春雨润出翡翠剔透的光，莹莹得宛若长了幼嫩新叶子的绿萝。

雨水流进了眼睛里，隐缨眼角润润的，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悲伤。

“你怎么了。”摸了摸玄门列后颈处已经结痂的伤口，午昧让怀里突然昏睡过去的少女躺得更加舒服一点，才有时间来关心隐缨。

“没什么，就是才发现我自己一个人，其实是打不过烛九阴的。哪怕那老小子已经衰弱得不成样子了，我还是打不过。”

幽幽叹息，如一节呜咽的箫声，隐缨就这么狼狈不堪地躺在淋漓的雨水里，他身上彻底熄灭掉的死火山灰浑浊了一地雨水。

“既然一个人打不过，就两个人。两个人打不过，就三个人。三个人打不过，就一群人……”

“可是烛九阴他，不是单靠数量上的压制，就能取胜的存在啊。”

雨下着下着，只是不知道它是否能一直下到，这个世界终结时的那个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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