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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知县年纪轻一些,比其他上年纪的阅卷官看得快不少,先将破题不好的,犯了忌讳的撇去,剩下的匆匆一览而过,就这样一直看到天色昏黑,点烛继续,也没看到齐鸢的卷子。
洪钧心里犯嘀咕,此时低头连看一天的墨卷,也觉得两眼昏花,连字都要不认得了。他捏着眉心歇了会儿,再看其他知县,有人早已不耐烦,走马观花般随意挑挑拣拣,也有人只捡着字迹顺眼的卷子看,其他的不管制艺如何一概撇下。
科场阅卷便是如此,别说这次小小童子试,便是乡试和会试也难免会遇到潦草阅卷的考官。所以考生命运如何,一半看本事,另一半就要看运气了。
莫非齐鸢这次运气着实不济,交了头卷也没能被留下?
堂中烛火通明,洪钧歇了会儿,正待继续,就见门外进来两个下人,在钱知府耳旁说了两句。
钱知府点点头,随后站起来,冲众人笑道:&ldo;各位大人,请移步前厅用饭吧。&rdo;
胥吏们果真已经在堂外摆好了酒菜。府试不比乡试和会试那么隆重,因此阅卷官们吃东西也可以自在些。
诸位知县彼此推辞谦让一番,各自落座,就听有人道:&ldo;府尊大人,今年各县考题难度相差太大,考生们怕是有怨言呐,下官来阅卷之前,便听说已有考生质疑出题不公,要蓄谋闹事。&rdo;
洪钧抬眼看去,发现问这话的是宝应县的知县。
仪征县和宝应县是考题最难的两县。其他几位知县闻言有人暗自点头,也有人冷眼旁观。
钱知府毫不在意,只笑呵呵道:&ldo;我们江浙一带文风兴盛,士子们最易蹈常袭故。因此童子试出题,应当不拘忌讳,令考生难以预作揣摩才是。今年诸县县试,都是冠冕吉祥之语,这样出题如何能看出众生实学?&rdo;
&ldo;大人明鉴,只是江都县场的考题与我们仪征县考题似有重复。&rdo;仪征县知县道,&ldo;历来富家士族子弟就爱请人摸题撰文,这次若正好有人将旁人所做的文章抄誊上去,剿袭假倩,岂不麻烦?&rdo;
&ldo;剿袭之事,本府定会严查……&rdo;钱知府沉吟一声,郑重道,&ldo;若真有人心存侥幸,视科场为儿戏,那不管此人学问如何,本府定会黜落此生,严查重治!各位大人,不必担心。&rdo;
其他各位知县纷纷点头,唯有洪知县脸色一变,心里&ldo;咯噔&rdo;一下,暗道不好。
府试初选用了三天,洪钧回到家中,匆匆洗漱过后,就让下人去把齐鸢叫来、
县夫人见状,忙拦住道:&ldo;老爷,现在马上就是端午了,齐家香铺买卖虽好,但一年中最紧要的也就这几个节气,别说齐鸢,就连他们家的丫鬟小厮都去铺子上帮忙了。你这才回来,心急火燎的找他做什么呀?&rdo;
洪知县恍惚了一下,这才想起现在已经进入了五月。
端午时节,家家户户都要买香囊香粉,祈福辟邪,齐家香铺正是忙的时候,左右得等过了这两日再说。
更何况现在阅卷已经过半,如果自己的猜测成真,那告诉齐鸢也无济于事。顶多能让他防备一下,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可是,齐鸢可是自己的县案首……自己对他寄予厚望,真能眼睁睁看他被人冤枉?
县夫人看丈夫愁眉不展,心生疑惑,于是追问了两句。
洪知县跟妻子多年同甘共苦,许多事情都是商量着做,县衙公务也会听从夫人意见,因此叹了口气,携手入内,对夫人道:&ldo;这次府试,我们跟仪征县的考题近似,但仪征县在前,我们江都县在后。这般巧合,恐怕是有人安排了旁人抄袭齐鸢的文章,反过来污蔑他。你说,若真有人歹毒至此,到时候让齐鸢如何自证清白?那时齐鸢不仅过不了府试,名声也要毁了。&rdo;
县夫人吃了一惊,一想洪知县之前的担忧,知道他是暗指钱知府,不觉疑惑道:&ldo;这般黑白颠倒的事情,他果真做得出来?&rdo;
洪知县苦笑道:&ldo;我当初科举,也是一层层考上来的,期间不知道见过多少龌龊事。挟带抄袭,请人代笔屡禁不止,这种张冠李戴的事情也不少见。我们那科乡试的会元就差点被人顶了去。朝廷抡才大典尚且如何,小小的府试更别提了。&rdo;
洪知县说道这里又想起了各县知县阅卷的样子,重重地叹了口气:&ldo;罢了,科场风气向来如此。我只是想不通,钱大人为何非要跟齐鸢过不去。齐府怎么得罪的他?&rdo;
&ldo;齐方祖为人温和,出手又阔绰,这些年给县里捐银捐地就不少,依我看应当不是为了钱。&rdo;县夫人道,&ldo;莫不是这两家有什么私怨?&rdo;
洪知县眉头紧皱,沉思不语。
县夫人又&ldo;哎&rdo;了一声,提醒道:&ldo;说起来,你这几天在府衙,还不知道外县考生聚众闹事的事情呢?&rdo;她见丈夫一脸茫然,果然是不知情的样子,忙解释道,&ldo;你们阅卷的头天,我去齐府给老夫人送了份寿礼,正遇到一群考生往府衙去,说钱知府出题不公,要去讨个公道。&rdo;
那天是是齐老夫人的寿辰,正好府试也是那天开始阅卷,所有知县和教谕都在府衙。
县夫人知道洪知县看重齐鸢,因此亲自备了一份寿礼送去齐府,给老夫人祝寿。
齐家虽是中贾之家,但平时跟知县没什么私交。官民本是两路,而商户地位又格外低贱些,所以知县夫人的此举给足了齐家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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