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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第1页）

&ldo;看来我的礼物，是送到了啊。&rdo;刘平轻描淡写地说，公则听到这句话，浑身一震。他挥手让帐内其他人都出去，趋前压低了嗓子，像是吞下一枚火炭：&ldo;颜良……是你安排的？&rdo;

&ldo;若不如此，怎能显出我汉室诚意呢。&rdo;刘平把葡萄枝搁入盘中，还用指甲弹了弹盘沿。

公则心情有些复杂，颜良的跋扈确实让他十分困扰。他也施展了些小手段，想让这蛮子吃点亏。但公则没想到，等到的却是颜良枭首全军覆没的消息。能让数百精骑死得这么干净，必是曹军精锐悉出。能对曹军如臂使指，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一念及此，公则看向刘平的眼神，多了几丝敬畏。刘平道：&ldo;郭大人，礼物可还满意？&rdo;公则面孔一板：&ldo;颜将军首战遇难，挫动我全军锐气，这叫什么大礼！先生太荒唐了！&rdo;

&ldo;袁公心怀天下之志，应该接纳九州英杰，岂可局于一地之限，计较一人之失。&rdo;

刘平的话没头没脑，可意思却再明白没有了。

袁绍军的体制相当奇怪。冀州派的势力俱在军中，魁首是田丰、沮授，下面有颜良、文丑、张郃、高览四员大将牢牢地把持着军队；而在政治上，却是南阳派的审配、逢纪、许攸等人并总幕府大权。此次出征，逢纪名义上执掌军事，冀州派一直深为不满，两边龃龉不断。

主帅身亡，兵将未损，对公则、对颍川来说，算得上是一个最理想的结果。依着规矩，颜良死后，麾下部曲都会暂时划归监军公则统辖。这握在手里的兵，冀州再想讨要回去，可就难了。等于冀州派经营得密不透风的军中崩坏了一角，一直处于弱势的颍川派便有了可乘之机。

刘平说的一点都没错，这对公则来说，绝对是一份丰厚的大礼。

公则望着一脸淡然的刘平，突然惊觉，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之前他总是有意无意把自己摆在一个施恩者的高度，居高临下，现在才发觉，汉室的实力比想象中更可怕，他们根本不是走投无路前来投奔的困顿之徒，而是与袁绍地位对等的强者。

公则重新跪坐下来：&ldo;先生教诲得是……郭某乍听噩耗，乱了方寸，还望先生见谅。&rdo;刘平笑道：&ldo;颜良轻军冒进，以致倾覆。只要将军审时度势，反是个大机遇啊。&rdo;

公则连忙抬起头：&ldo;依先生的意思，该如何应对？&rdo;

刘平在手心上写了一个字，伸向公则。公则一看，为之一怔，失声道：&ldo;这，这能行么？&rdo;刘平道：&ldo;行与不行，明日便知。&rdo;然后把手缩了回去，用素绢擦拭干净。公则隐隐觉得有些明白，却隔着一层素帷没点破。

公则觉得这太荒谬，不再细问，刘平也不解释，起身告辞。公则送走他以后，马上传令诸营加强戒备，亲自带着几十名亲卫去颜良营中去。主帅身死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不早早镇伏，造成营变营啸就麻烦了。

刘平一出大帐，恰好看到曹丕在帐外持剑等候。他走过去一拍肩膀：&ldo;走，回营。&rdo;曹丕把剑鞘送人了，只得把剑扛在肩上，小声问道：&ldo;我看到有信使匆匆忙忙进去，你的礼物送到了？&rdo;

刘平笑着点点头。这一份大礼送来得相当及时，一下子就把公则给震慑住了。刚才他故意卖了个关子，就是为了进一步夺取话语之势。言语交往，形同交战，取势者占先。当公则开口向他求教应对之策的一刻，攻守之势已易，刘平完成了从&ldo;求助者&rdo;到&ldo;决策者&rdo;的角色转换，终于把一只手伸进袁绍军中，这对他接下来的计划至关重要。

&ldo;何必这么麻烦，想对付这种人，办法多得是。&rdo;曹丕颇不以为然，他觉得公则就是个贪婪的胆小鬼，一把剑、几个把柄，足以让他言听计从，用不着这么苦口婆心。

&ldo;我给你讲个故事吧。&rdo;刘平道，与曹丕并肩慢慢走着，&ldo;昔日有风伯和羲和二神相争，约定说谁能将夸父的衣袍脱掉，便可为王。风伯先使北风劲吹，夸父却将袍子裹得紧紧。羲和召了自己的十个儿子，化为太阳，当空炽晒。夸父耐不住酷热，不得不袒胸露辱，裸身逐日，羲和遂胜出。&rdo;

曹丕听完这故事，默不做声。刘平也没过多解说，他相信以这少年的聪明劲儿，能想明白其中寓意。这就是刘平自己选择的&ldo;道&rdo;，是仁慈之道，于无声处潜移默化，胜过咄咄逼人。

这时候曹丕忽然停下脚步，唇边露出一丝戏谑：&ldo;那你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rdo;

刘平一下子被问住了，这个寓言到这里就该结束了，哪里还有什么后续。曹丕一本正经道：&ldo;后来这十个太阳都不肯回家，大地焦旱，把夸父给生生渴死了。结果惹出了后羿，she杀了九个太阳，最后只剩下一个，成为天上独尊之主。&rdo;

&ldo;……&rdo;刘平没想到这孩子居然会这么想，咳嗽一声，不知该如何接下去。倒是曹丕开口问道：&ldo;可是，公则也不过是个前锋罢了，袁绍身边策士众多，你怎么可能掌握全部？&rdo;

&ldo;袁绍在官渡，我是无能为力的，可是邺城不是还空着么？&rdo;刘平笑了笑。

邺城是袁绍的重镇根基所在，地位与南皮仿佛。曹丕没想到刘平想得那么远，从官渡轻轻跳去了邺城。他一时想不出其中渊源，于是乖巧地闭口不言。

两个人走到营帐，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人。他们定睛一看，原来是徐他。他还是那一身衣不遮体的模样，一把无鞘的破旧铁剑随意系在腰间，大腿外侧尽是新旧伤口。他见刘平到了，把铁剑扔在地上，双手伸平走过去，以示没有敌意。

刘平不知道他为何出现在这里，徐他走到跟前，突然双膝跪地：&ldo;大人你曾说过，人命如天，无分贵贱，可是真心的吗？&rdo;曹丕皱眉，刚要出言喝叱，却被刘平拦住。

&ldo;你有什么事？&rdo;

&ldo;大人既敬惜性命，必然不耻曹贼徐州兽行。&rdo;徐他一扯胸口，露出右胸一处触目惊心的伤疤，&ldo;我一家老小，全数抛尸泗水。我独活至今，只为杀死曹贼，为徐州十几万百姓报仇，恳请大人成全。&rdo;

曹丕的脸色陡然变了，刘平按住他肩膀，平静道：&ldo;你不是受雇于袁绍的东山人么？此事你该去找郭大人商量，我不过一介商人，又有何能为？&rdo;徐他昂起头来，黄褐色瘦脸颊颤动一下，难以分辨是笑容还是愤怒：&ldo;大人可不是什么商人。你们从白马城出逃，是刘延与你们配合演的一出戏，我当时都看在眼里了。如果我说给公则听，你们就会死。&rdo;

四周的空气一下子凝滞住了，徐他的话直截了当，反倒更具威胁意味。刘平眯起眼睛：&ldo;可我能做些什么？&rdo;徐他毫不犹豫地说：&ldo;我要你把我送进曹军主营，要近到足够可以刺杀曹贼。&rdo;

刘平的呼吸依旧平稳，他把视线缓缓转向曹丕：&ldo;小魏，这件事，就由你来定吧。&rdo;这是个避嫌的举动，表明汉室对刺曹没有想法。曹丕却没想到刘平居然让自己来做决定，一下子没什么心理准备，慌乱了一阵才说道：&ldo;你确定要这么做？曹操治军严谨，你进了主营，就算成功，也没机会逃掉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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