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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黄家人去镇上（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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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生这天回到家里，告诉家人说新房已经收拾好了。黄纪元闻言大喜，随后提出要去镇上，新房要让他亲眼见过才放心。海祥、海林、海珍、海福听见了，嚷着要一起去。宝生心想侄儿们还没去过镇上，明天是自己的休息日，干脆明天领着全家一起去，先去玉敏阿姨家里，然后去看新房。他的话一出口，全家人都开心。

第二天早上，柳氏仔细梳篦头发，叫一家老小都换了干净齐整衣裳。黄纪元头一次去见亲家，唯恐短了礼数，他买来二条大鱼，自家舍不得吃的年糕，也装了一篮子，还叫彩凤捉了一对芦花鸡。临出门时，柳氏剪了红纸头，在鱼身上粘了，在年糕篮上贴了，又找了红头绳系在鸡脚上。这是江南农村的传统习俗，不管送什么礼物，都要添上红色，以此呈现吉祥。

一家人喜气洋洋，出了村子后，一路说笑来到镇上。宝生领全家来到一幢房子前，上前叩响了门。出来开门的是玉敏，看见齐刷刷来了一家子，顿时喜笑颜开，连忙把大家迎进门。

玉敏的阿姨和姨夫，此时正在堂屋里，不等玉敏介绍，黄纪元和柳氏已笑呵呵叫亲家。夫妻俩听见来人喊亲家，知道眼前是宝生的父母，连忙笑脸相迎。玉敏和宝生把金生夫妻和四个孩子也介绍了，姨夫连忙给黄纪元和金生敬烟，玉敏进里屋端出糖和瓜子，让四个孩子吃。

黄纪元在坐下来时，让彩凤把带来的礼物呈上，说道：“亲家啊，头一趟碰面，伲乡下人家弗懂礼数，只能表表心意哉！”姨夫说：“亲家啊，唔笃太客气哉！叫伲阿要好意思？”玉敏阿姨家里的堂屋不甚宽敞，不及黄家的四分之一，大人围一张桌子坐下后，海祥弟妹几个，每人手里抓一把瓜子，都去天井里玩。

玉敏阿姨和姨夫和颜悦色，年纪都在四十开外，膝下有一个儿子，正在部队里服兵役。大家寒暄后，柳氏问定在正月初二办喜事，这个日子好不好？夫妻俩说再好没有，他们已经在准备了。黄纪元从怀里摸出一只红包，恭恭敬敬捧到夫妻俩跟前，说道：“亲家：我备好一点点喜钿，让玉敏备嫁妆，唔笃一定要收下来……”

不等黄纪元话说完，姨夫把红包挡了回去，说道：“亲家啊，伲弗能收。我已经关照过宝生，千万覅送彩礼。”柳氏接口说：“伲应当格。唔笃待玉敏像亲生囡娪，养大玉敏心血弗少。”他们推来挡去，玉敏说：“娘啊，唔笃积几个铜钿弗容易，再说我阿姨、姨夫弗收，用弗着客气哉。”

黄纪元连说不好意思，只得把红包收回了，接着说起办喜酒，还有安排迎亲的事。黄纪元打算办三日喜酒，女方的亲朋都要请来，还想迎亲摆场热闹些。姨夫听了连连摇头，笑着说道：“亲家啊，我劝倷办婚事能省就省，千万覅弄啥摆场。等宝生房子收掇舒齐，我先让玉敏拿陪嫁搬进去。等到初二好日，伲夫妻俩还有玉敏几个小姐妹，一早送玉敏过来，男家只要门前放放鞭炮，用弗着迎亲摆场，喜酒吃一日也足够哉。”

柳氏接口说：“亲家是好心啘，伲心里要过意弗去哉，忒寒酸对弗住玉敏啘。”玉敏这时瞧了一眼宝生，宝生于是说：“玉敏心思也是能省就省，弗要大手大脚。”黄纪元说：“我弄弗出啥大场面，只想尽我力，让大家开开心心。”金生和彩凤也一起附和。

姨夫笑道：“亲家啊，倷再听我一句劝。现在大家日脚过得紧绷绷，弄得场面大，别人家眼红弗说，宝生是民警，又是党员，恐怕影响弗好，倷想想阿对？”黄纪元听了，问宝生说：“阿真有说法？”宝生回答道：“当然啰。”黄纪元这时也笑了，改口说道：“我老脑筋弗灵哉，就听亲家说话吧。”

两家人又议了一会，诸事都说定了。玉敏阿姨这时眼泪汪汪，伤感地说道：“我苦命格阿姐、姐夫，要是能看见今朝，俚笃阿要快活？”说话时哽咽了起来，把姐夫如何惨死在日本鬼子的刺刀下，姐姐如何贫病而亡，向黄家人叙说了，柳氏和彩凤也忍不住掉眼泪。阿姨接着又絮絮叨叨，说起张水根来县里后，如何多方寻找玉敏，找到了玉敏后，不仅替玉敏安排工作，还牵线介绍给宝生，话里对张水根一百个感恩。阿姨也耳闻，柳氏当年救张水根的事，说道：“亲家啊，亏得倷当年救张水根，才有今朝一对好姻缘。”柳氏说道：“伲要谢水根啘。水根重情重义，是我伲两家恩人。”

宝生见话说得差不多了，于是对阿姨和姨夫说：“伲一家门今朝来镇上，一是爷娘想见亲家，二是想去看房子，几个侄子朆来过镇上，趁机会来白相相。另外爷娘还想请阿姨、姨夫吃顿饭，大家到街上饭馆吃饭吧。”姨夫摆手说：“刚说能省就省，哪哈又要上饭馆呢？饭馆里一顿饭，抵得上种田人吃二日。今朝亲家来，伲也快活煞，中饭就勒屋里吃。再说亲家又拿鱼，又拿鸡，我正好借花献佛。”黄纪元只得说：“伲弗客气哉，就听亲家说话，大家随便一点，覅弄啥菜哉。”

话刚说完，阿姨系了条围裙，要去天井里杀鸡，柳氏连忙上前阻止，说道：“亲家：倷忒客气啘，下趟我弗敢来哉。”宝生也一阵劝说，阿姨只得作罢，同玉敏一起去厨房，留下姨夫和黄家人说话。

海福急着想去街上玩，到柳氏跟前来央求，柳氏不允，他噘起了嘴。姨夫抓了二块糖给他，说道：“好小倌，吃好饭再去白相。”柳氏把海福搂进怀里，教他说声谢谢。他说了声：“谢谢公公。”拿了糖又到天井里去玩。姨夫笑着说：“小倌来得聪明，唔笃将来有福享。”

不多一会，阿姨炒了几个家常莱，蒸了半尾鱼，端上饭桌来，招呼大家吃饭。几个孩子急着要去街上，所以吃饭也快，一会儿都吃好了。黄纪元歉意地说：“亲家：今朝实在弗好意思，几个小倌要到街上去，等别日再见面吧。”阿姨和姨夫吩咐玉敏，陪黄家人一起去，把一家人送到大门外，然后向大家道别。

一家老少来到镇上的老街，这条街也是有历史的，整条街青砖铺就，两旁开着不少店铺。镇上的人迎面见了宝生，纷纷笑脸招呼，无论男女都叫一声黄同志。

黄纪元见宝生来镇上没多久，人缘已这般好，走在街上神气不少。宝生领家人来到杂货铺前，打算给侄儿和侄女，每人买样东西，问他们想要什么？四个孩子眼花缭乱，七嘴八舌各要各的。于是由黄纪元做主，给每人买顶青布棉帽，大冷天能捂住耳朵不受冻。海珍没有合适的帽子买，给她买了双洋袜。四个孩子个个喜欢，新买的帽子就戴头上了。

走出杂货铺后，宝生问玉敏带没带布票？玉敏回答说身上带着，宝生又领家人来到了供销社的布店。布店的营业员正好是村里的谢根生，看见黄家全家人来到店里，忙不迭地热情招呼。柳氏见了他也开心，问近来和香娥怎么样？他回答说还好，回话时脸上稍露难色。柳氏忙问又有什么事了？他唉声叹气，说道：“香娥又有喜哉，我担心要是再养一个哑巴，一家人家哪哈办？”柳氏听了也紧锁眉头，然后安慰道：“根生啊，求菩萨保佑吧。要真养个哑子，也只好认命，顶要紧一家人家和和睦睦。”根生听了她的话，只得点头称是。

玉敏到柜前挑选布料，说是要给公婆和兄嫂，每人做身新衣裳。柳氏连忙拉住玉敏的手，不让她扯布，金生和彩凤也一起劝阻。这情形倒让根生受感动，他对柳氏说：“婶婶啊，新媳妇心意要受啘。想节省点么，每人做件新罩衫，办喜事也风光。”

黄纪元赞同根生的话，根生拿皮尺给每人量了尺寸，计算好布料后，挑选出一款青色细布，说这布做罩衫最好。他对柳氏说：“婶婶啊，用弗着寻裁缝铺哉，衣裳让我来做，我弗收一分工钿。”柳氏笑道：“阿要难为倷？”根生回答道：“我应当啘。婶婶一家门关照伲，我想报答也呒机会，正好让我做桩好事。”一家人谢过根生，离开了布店，黄纪元催促宝生，快领大家去看房子。

宝生的房子在镇东头，紧傍着河边。宝生和玉敏领大家来到一扇门前，走进门里是个天井，里面还有一眼水井。黄纪元走到水井前，吊了一桶水上来，双手捧水尝了一口，面露喜色直道好。天井的一角，砌了一间小屋，宝生说里面放煤球炉，准备当灶屋用。

大家走进了屋里，见是一南一北二间屋子，北屋不大，南屋稍大些。玉敏说北屋做睡房，南屋做堂屋用。宝生问这房子好不好？金生和彩凤回答说：“好倒是好，就是忒小哉。”宝生笑着说：“镇上比弗得村里，镇里房子蛮紧张。”黄纪元说：“蛮好哉，银生一家门六个人，也只有两间房。”

屋子已收拾过，墙上新刷了白灰。柳氏问起了家具的事，宝生回答说：“倷覅操心，木匠已差弗多做好哉，过几日就搬过来。”柳氏笑了，对黄纪元说：“老头子啊，倷阿要轻松？倷肩胛上担子，倪子媳妇全挑过来哉。”黄纪元的脸上笑眯眯，心里已是一百个满意。

一家人里里外外看过，柳氏担心家里的猪要挨饿，催促大家动身回家。海福和海珍这时在天井里，不远处有座山，山上有座塔，在天井里抬头便能望见。海福和海珍从来没有见过塔，俩人望着远处的塔出神，听说要回去，嚷嚷说要到塔上去玩。宝生说这塔已斜了，人上不去，许诺他俩，下次领他们到山上去玩。

宝生和玉敏把全家人送出镇外，分手的时候，柳氏对玉敏说，宝生下个休息日，俩人一起回家来，玉敏点头应了。黄纪元叮嘱宝生，快给银生写封信，告诉成亲的日子，叫他们早做准备，到乡下来吃喜酒。宝生也点头答应。一番叮嘱后，老夫妻俩满心欢喜领大家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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