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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第1页）

魏长兴登时一怔：这不是昨天那位拿着筒瓦吃粥的后生么？

陈叫山看着魏长兴，也立时一愣：这不是那位站在石牌楼下，拿着大铁勺分粥的胖老汉吗？嘴唇厚实，肚子滚圆，不是他还能是谁……

毛蛋眼尖，一下便看出师父和这位杀狗好汉认识，没准两人还有交情呢！将挑子放下后，毛蛋故意将扁担横着一转，假意是要将扁担靠在墙边的一辆破风车上，扁担头却从二虎的鼻尖上，差着半寸，绕了过去。二虎身子朝后一仰，躲过了，见毛蛋将扁担靠好后，揭开食盒的盖子，准备朝外取菜，便说了句&ldo;魏头，你们忙着&rdo;，退身出去了。

陈叫山和魏长兴两相对望，就那么站着，两人都没一句话。毛蛋一琢磨：兴许这位好汉是忌惮我的存在呢，所以不便讲话，嗯，我应该先将身份表明了。于是，对魏长兴说了句不咸不淡的话，&ldo;师父，这菜还热乎哩……&rdo;

毛蛋将所有菜都摆到了一个旧板柜上，又将蒸笼里的花馍，连着蒸布一下拎出来，摊在菜中间，顺脚一勾，将一个破木斗挪过来，弯下腰，吹吹木斗上的灰，将木斗朝陈叫山站的地方推了过去，示意这木斗可以当凳子坐。

毛蛋见师父和这位好汉都一句话不说，自己也不好插嘴说什么，便从师父怀里接过酒坛子，一下下地抠着坛口上的封泥。酒坛启开了，毛蛋从食盒里取碗，忽然间一顿：是取一个碗呢？还是两个，三个？

魏长兴伸手抓过来两个碗，分列两处，抱起坛子，将两个碗倒满酒，端起一碗，朝陈叫山跟前一呈，&ldo;来，后生，喝一碗！&rdo;

陈叫山接过酒碗，眼帘垂下，看着酒影里自己的模样，举碗，仰头，抬肘，&ldo;咕咚咕咚&rdo;两声，一大碗酒顷刻喝光，以袖子抹了下嘴巴，伸手抓过一个花馍，一下塞进嘴里，将腮帮撑得滚圆无比……

魏长兴看着陈叫山狼吞虎咽的吃相，想起昨天在石牌楼下放粥，初遇这位后生时，自己说的那句‐‐&ldo;我看你娃牛高马大，模样也生得体面，一准将来能干大事，饿死了可惜啊！&rdo;，鼻子便有些发酸：饱，这下是彻底吃饱了，再也不用担心饿了，永远也不会再饿了……

魏长兴抱过坛子，为陈叫山又倒满一碗，自己则抓起另一碗，大口大口地朝嘴里倒酒，喝得胸前湿了一大片。

毛蛋轻轻地扯了一下魏长兴的衣角，他知道师父的胃不好，喝这般猛，容易呛着胃。魏长兴将酒碗放下，却对毛蛋说，&ldo;走吧……&rdo;

待二虎回来锁好了房门，魏长兴将手搭在二虎肩上，问：&ldo;啥时候我们来拾掇东西？&rdo;二虎不是瓜娃，一听就明白这话是问陈叫山具体啥时候上路，便回到：&ldo;老爷说是明儿丑时。&rdo;

毛蛋跟在魏长兴后面，慢腾腾地走着，忽然见师父捂着嘴巴，一拐身朝茅房跑去，赶忙跟了过去。

魏长兴蹲在茅房里，哇哇吐了半天，却啥也没吐出来，毛蛋便为师父不停地抚敲着脊背。魏长兴站起来，踮着脚尖，朝茅房外四下探看了一圈，又蹲了下来，对毛蛋说，&ldo;毛蛋，你去趟藏经寺，把夫人请回来。只有夫人回来，这后生才有救……&rdo;

毛蛋一听这位杀狗好汉有救，心里一喜，转瞬又面露难色，&ldo;卢家这么多人，夫人都未必认识我，我……&rdo;

&ldo;哎呀，我说你这榆木脑壳啊，得用板斧开哩！你和杏儿认识不？杏儿和禾巧认识不？&rdo;

杏儿是卢家布衣房的丫鬟，禾巧是夫人卢严氏的贴身丫鬟，两人是一个村出来的，亲如姐妹！去年元宵节，卢家前院办赏灯猜谜会，毛蛋感觉一个灯谜好似自己以前见过，便成竹在胸地去揭谜条，岂料胳膊刚伸到谜条前，杏儿却一把将谜条抢了过去。毛蛋不服气，说杏儿揭了也是白揭，肯定猜错，领不了赏钱。杏儿急了，便问毛蛋猜的是啥，毛蛋偏不说，认为杏儿是故意套他的谜底哩。后来，禾巧走了过来，问明情况，分别悄悄听了毛蛋和杏儿的谜底，两人还真猜的不一样。于是，毛蛋和杏儿打赌，结果，倒是毛蛋猜错了。杏儿趾高气昂地问毛蛋，&ldo;赌输了，你赔个啥？&rdo;毛蛋说赔一朵白莲花，杏儿和禾巧都笑了起来，说正月十五哩，哪儿来的白莲花？毛蛋便让杏儿和禾巧在前院稍等，风风火火跑到厨房，三下五除二，用萝卜刻出了一朵以假乱真的白莲花……

自这以后，杏儿没事儿总往厨房里跑，毛蛋呢，衣服老是破，三天两头地跑到布衣房，找杏儿补衣服……

&ldo;师父，那位杀狗好汉，跟你……认识？&rdo;毛蛋贴着魏长兴耳朵悄悄问。魏长兴摇摇头说不认识。&ldo;那咱为啥救他？&rdo;毛蛋又问。

魏长兴抠下茅房土墙上的一块土疙瘩，捏在手里，揉了揉，然后突然给毛蛋来了个&ldo;爆敲栗子&rdo;，生气地说，&ldo;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道理赁简单，还问啥？&rdo;

毛蛋去布衣房找杏儿时，布衣房的院坝里，晒着红红绿绿的被面，杏儿拿着一根竹棍儿，在这被面上敲一阵，在那被面上打一下，又黑又亮的大辫子，搭在青碎花衫子上，随着她身体的抖动，一长一短地跳，辫梢上的绳结，就像只欢快的红蜻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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