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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玏愣了一瞬,接通。
他还以为陈叙是还有什么重要事情跟他讲,然而陈叙只是说:“那个,没什么事。我现在在公交车上,车上就我一个人,我有点困,怕坐过站了。你……能不能和我说会话?”
说这些的时候,陈叙坐在375路公交车最后一排靠窗的地方,头抵着车窗玻璃。公交车在夜色里缓缓行驶。
手里的手机安静片刻,于玏的声音传过来。“好。”于玏说。
陈叙来了点精神,抱着手机道:“今天的电影怎么样?好看吗?”
“一般。”于玏先给了总评,然后说:“作战场面的特效不错,世界观太陈旧,人物角色脸谱化严重。音乐没印象,太普通了。”
“还挺专业。”陈叙笑笑说,“我连谁是谁都没分清,看完脑子里除了好看、不好看和还行,没别的了。”
何况前半场他都在动脑筋怎么趁机勾人小指,摆了个看电影的噱头,挂羊头卖狗肉。陈叙略不好意思地沉默。
于玏也沉默,他知道这会应该找个话题,但是他不会。他就没有主动提出话题这种功能,何况他相信人说的每句话里总是带着目的,说话的人总希望别人能从话里把握到自己想要传达的东西。
那么陈叙现在想传达什么?于玏知道,陈叙无时无刻不想向他传达快乐,以及任何正面的东西。
听那边半天没有声音,于玏喊了一声:“陈叙?”
陈叙模糊地答应了一声,说:“好险,差点着了,就差0.01秒。”
“你家很远么?”于玏说,“要坐多久?”
“还好,”陈叙轻描淡写道,“也不是很久,总会到的。”
他选电影院的时候特地找的离于玏家近的,买了票之后后知后觉离自己家有点远。地铁晚上十点停止运营,他没有成年办不了网银,不能叫网约车,只能坐公交。
这大概是最后一班公交,这样在车里看看夜色也是很好的体验,如果不困的话。
“你是……”陈叙突然道,“什么时候检查出来抑郁症的?”
“去年11月3号。”于玏道。
半年多了,陈叙算了算,说:“最近好像没怎么哭了,我寻思着应该是要好了。”
“可能吧。”于玏说。陈叙听见手机里依稀传来钥匙转动和关门声。
“你到家了吗?”陈叙说。
“嗯,”于玏打开玄关处的鞋柜门,取出拖鞋,“你还困么?”。
陈叙立刻道:“困啊,而且还饿。我没吃晚饭,又困又饿。”口气有点委屈,又有点任性,好像让他不吃晚饭的是于玏。
他是期望于玏能有所动容的,时刻期望。
但是于玏听了没有说什么,于是陈叙又自我解围似的说:“不过没事,现在我把车窗打开了,吹着风就不那么困了。你挂吧。”
于玏似乎听到了他那边飒飒的风声,没有挂掉电话。“陈叙,看窗外。”他说。
陈叙闻言,往窗外看了一眼,“嗯?”
“有没有看见路灯?”于玏道。
“嗯……”陈叙含含糊糊道,“怎么了?”。
“尽力看路灯,每次经过一个路灯,想着撑到下一个路灯就够了。”
于玏说完良久,陈叙没有吭声。
“陈叙?”于玏疑心他这回是真的睡着了。
“在呢。”陈叙很快答应了一声,“你刚刚说的我听到了,是很好的法子,撑到家绝对没问题了,放心吧。你早点休息,明儿见。”
手机显示通话结束,陈叙望向窗外,吹着凉凉的夜风。其实外面漆黑一片,什么都有,就是没灯。375路车比其他路车好等,但路不好走,经过的后半段几乎没灯,司机师傅打着车灯,开得安稳而谨慎。
陈叙想,还好刚刚嘴不快,没直接说外面没灯。
他不是在等路灯,而是在等于玏,等于玏开口喊他的那一声。于玏的方法确实是有效的,但是需要稍微改变。
他把于玏喊他名字时的那两声记住,然后告诉自己于玏一直在另一边听他说话,自己睡了,于玏就没人理了。陈叙这么想着,仰头靠在公交车座椅上,困意好像就没有那么汹涌了。
与此同时,脑海里冒出的一个想法仿佛钩子般扼住他:于玏也是靠这样的方法一路撑过来的吗?
那什么是他的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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