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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脸,在万千张面孔里,独一无二。清丽的影子,更是鹤立鸡群。
那一定是苏嘉墨!宝翔想要喊他,那人转瞬汇进人潮,不见踪影。
果然,苏韧来到京城了!这样晚了,他在集市上要买什么吗?他来了……那……?他并没有到得意楼来找自己,是对自己的品行有所担忧?还是想靠自身独辟道路呢?
宝翔顿时觉得星星格外明亮,帝京城夜景鲜活。他痴痴呆呆笑笑,那店主趁机把好就几卷东西塞他。只要贵人收下,自然有跟班的来付钱。
宝翔看得没错,经过夜市的青年,正是苏韧。苏韧忙完了要办的事,赶回家去。他才在小酒楼请人吃饭,喝了太多掺水的老白干。此刻被风一吹,头重脚轻,胃口泛酸,满脸热辣。苏韧解开领子,走进鸳鸯胡同,空气中有股浓郁的枣香味,门外枣树,累累垂红。
门开着,谭香正跟苏甜一起在院子里抖空竹。她手里牵根绳子,身子一别,将那扁陀螺抛上半空。随着“嗡嗡”之声,她弯腰抖起绳索,把空竹接住。她哗啦啦将空竹上下翻飞,踮脚将绳一松,叫道:“苏甜!”
苏甜把绳子一晃,身体摇摆,把谭香传过来的空竹,缠绕到绳上。
苏密斜着眼坐在门槛上,闷闷不乐,拿着根绳子打土。
苏韧估摸她母女嫌苏密老是失误,才不带上他一起玩。他想到苏密才来京就得病的可怜样,顿时难过。因此他走进院子,单叫苏密:“苏密,我到家了。”
苏密扑到他的怀里,带着丝哭音气愤道:“爹,她们说我耍赖,不让我玩。”
苏韧抱着苏密,把他扛到肩膀上,存心厉声对谭香说:“你怎么这样子?自家儿女还分长短?”
谭香一愣,她脸红扑扑像朵枣花,大眼睛直瞅着他们父子。
苏密高兴了,在爹的肩头翘翘腿。苏韧暗地里对谭香使个眼色。谭香用袖子抹了额头上汗,对苏密说:“恶人先告状。我没不带你,是你先打姐姐的,怎么不是耍赖了?”
她拖着苏甜进屋,门板差点撞倒苏韧的鼻梁。
苏韧放下苏密,笑了,他止住谭香:“我吃过了。”
“一身酒气……一边去!”谭香气呼呼说,挽起袖子擦锅台。
苏韧抚摸着她莲藕般的手臂,凑近她耳朵:“生气了?我哪敢说你,是给苏密看的。孩子可怜巴巴的……”
“那也没准,你现在是挣钱人了。我拖着孩子们,还能上哪里去?你连吃饭都不在家吃了,动不动就回家老晚,是不是在外面看上了不三不四的妖女人?别当我不知道,京城酒楼里总有涂脂抹粉的姐儿陪男人呢。”谭香把抹布丢在洗碗水里,脸涨得更红了。
苏韧“嘘”了声,低声说:“酒楼姐儿也是为了糊口。我不花钱,谁肯跟我坐一起?再说了,外面的女人,大多不白不胖不能跑跑跳跳,哪能和你相比?你看你……”他耳语道:“此刻不涂脂抹粉,还把我迷得七荤八素的。香榧子,乖,笑一笑,告诉你件好事。”
谭香噗嗤笑了一声。苏韧觉得饮酒后的不适,减轻了些。他宽了外衣说:“告诉你,明日你就要开张了。铺位我帮你找好,已下了定钱。你不用在地上摆摊子,人家会租给你一个货柜。”
“诶?”谭香吐了吐舌头,打闹的苏甜苏密安静了。
谭香问:“怎么回事?天上就平白掉下来个铺位。”
“不是平白,跟你说了要定钱的。事情是这样的,我不是答应你帮你想销路的嘛?这半月,我每日从吏部回家,就跟集市小贩们攀攀交情。前几天,卖金鱼的大哥跟我说,东集市有家专卖小孩衣服鞋帽的店,门口卖甜食人回乡去,多出来个位置。他们要找个人租,最好还是卖和儿童有关的货。我就拿上你几个木偶,去那边谈。掌柜老夫妇我调查过,为人口碑不坏,还喜欢小孩。我说我家有孪生儿女,你要带在身边。他们更是千情万愿,宁愿少收租钱,让你去,你看怎么样?”
谭香眼里开出花来,苏韧心里甜滋滋的。要是她总能这么高兴,让他怎么辛苦,他都愿意。来到帝京,他就怕谭香在家里闷坏了。谭香搂着他脖子,对苏甜苏密说:“我们明天就要出去了,再不用老守着这个胡同了。”
苏甜苏密欢呼雀跃,谭香亲了亲苏韧的眼睛。
一大早,谭香穿着件绿布衣,斜背着个大箱子出门。苏韧拉着孩子们背个褡裢,说:“我来拿箱子吧?”
“不要。我能行。”谭香固执起来没个边,此刻她精神百倍,哪怕前面有十万八千里呢。
他们到了东市,找到家叫“囡囡屋”的小店。掌柜的王老夫妇,都穿素色布褂,见了苏甜苏密,笑得嘴巴都合不拢,王老太说:“这俩孩子怎么那么好玩?就像年画上的金童玉女。”
苏甜苏密都被苏韧教好了,见了人直叫“爷爷,奶奶”。王老头摸摸苏密的头:“孩子长得真漂亮。在店里玩,咱们的货也能卖得好。”
谭香见了不熟悉人,不大会说话,她眼睛亮亮,对王老夫妇憨笑。
租给谭香的是靠门小柜台,木板伸出屋檐。有把大伞树在外头,遮阳遮雨。
苏韧帮着谭香布置玩偶,从褡裢里面取出糖果,到“囡囡屋”左右的摊子,店铺上,边鞠躬边分发,忙得鼻尖上都是汗珠。谭香拉孩子们坐好,苏韧才说:“要迟了,我走了啊!”
“去吧,你放心。”谭香说,她觉得苏韧不大放心,所以又重重说:“你放心。”
苏韧走了老远,还回头看看他们。
八月八,走白塔。白塔下集市,随着太阳的爬高,逐渐热闹。游人杂沓,摩肩接踵。谭香看得简直花了眼睛,忘记了卖货。她看到有人牵着一长排白色的骆驼经过,骆驼上坐着一个女人。那女人头发金黄,眼睛绿得像只猫,还对探出脖子的谭香招手,满手长指甲全是血血红。
“娘,那是什么人?”苏甜好奇。
谭香不认字,从前苏韧老给她讲故事。苏韧说,海底有罗刹国,女人都是如此这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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