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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客们听到还将有一次宴请,情绪更加高涨,更加欢乐无比,以至于在午宴一开始还嫌场面冷清的唐泰斯老爹,现在在嘈杂喧哗的交谈声中,想劝大家安静些,听他如何读新婚夫妇表达美好的心愿也没法实现了。
唐泰斯觉察到父亲那种亲热的焦急之情,便对父亲深情地一笑。梅尔塞苔丝的眼睛不时地去瞟一眼摆在房子里的钟,她向爱德蒙做了一个示意的手势。
现在,筵席喧声四起,人们都无拘无束,这是下层人聚餐进入尾声所特有的场面。不满意自己座位的人,起身去找说话投机的邻座;大家都同时开口,只顾讲自己的看法,根本不管对方讲什么。
费尔南苍白的脸色似乎已传染到了唐格拉尔的双颊上,费尔南自己却似乎正在忍受着死囚一般的痛苦,他再也坐不住了,站起来首先离席,像要躲开这一片震耳欲聋的声音里所洋溢的喜气似的,一言不发地在大厅另一端走来走去。
费尔南似乎要躲开唐格拉尔,但后者在大厅的一角碰到了他,卡德鲁斯一见这种情形,也向别房间的那一角走过去。
“凭良心讲,”卡德鲁斯说,他脑子里对唐泰斯交了好运的妒忌之意,早就因为唐泰斯友善的款待和他喝下的那些美酒给化解了,“凭良心讲,唐泰斯实在是一个顶好的人,当我看到他坐在他那漂亮的未婚妻旁边,一想到你们昨天密谋的那套把戏,真觉得太不应该了。”
“哦,你知道的,那事不是真的,”唐格拉尔回答说,“最初我是出于同情费尔南受到的打击,但现在,他认可了,还当了他情敌的伴郎,这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卡德鲁斯凝视着费尔南,费尔南的脸色白得像一张纸。
“说实在的,”唐格拉尔又说,“姑娘长得可真美,这个牺牲可真够惨重的。说真的,我那位未来的船长真是交到好运了!上帝啊!我做半天唐泰斯也甘心了。”
“咱们走吧?”梅尔塞苔丝那银铃般的声音问道,“两点钟已经过了,你知道我们说好的,那边还有人等我们呢。”
“是的,没错!”唐泰斯一面大声说,一面急忙站了起来说,“我们马上就走吧!”
全体宾客随声附和着,也都一起欢呼着站了起来,并开始组成一个行列。
这时,唐格拉尔突然看见费尔南像痉挛似的抽搐了一下,踉踉跄跄退到了一扇开着的窗子前面,靠在身边的一把椅子上。几乎就在此时,楼梯上传来了沉闷的轰轰声。沉重的脚步声、含混不清的说话声夹杂着枪支的碰撞声,一齐盖住了宾客已经喧闹异常的欢呼声,于是一下子吸引了所有的人,大家纷纷才默不作声了。
响声逼近了,门板上响起了三下叩击声,每个人都以惊异的神色看了看自己的邻座。
“以法律的名义!”一个人用清脆的嗓门说道,四周无人应答。
门开了,一个佩挂绶带的警长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四个士兵和一个伍长。
恐惧替代了不安的情绪。
“请问警长突然驾到,有何贵干?”莫雷尔先生走上前去对那警长说道,他们显然是彼此认识的。“我想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误会吧。”
“莫雷尔先生,”警长回答道,“如果是误会,很快就可以澄清的。现在,我只是奉命来把人带走,办这差使,我虽然很遗憾,但是还得复命。诸位先生中,哪个是爱德蒙·唐泰斯?”
人们的眼睛刷的一下都转了那青年身上,他虽然十分不安,但却不失尊严,向前跨一步,问道:
“我就是,请问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爱德蒙·唐泰斯,”警长回答说,“我以法律的名义逮捕您!”
“逮捕我?”爱德蒙应了一声,脸上微微有点变色,“请问这是为什么?”
“我不清楚,不过在您经过首次审讯之后就会知道了。”
莫雷尔先生大概明白了几分,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是没有任何通融的余地的。一个绶带军官在外执行命令已不再是一个人,而变成了冷酷无情的法律的化身。
老唐泰斯急忙向警长走去,世上总有些事情,是做父母的心所无法了解的。他拼命地求情,他的恳求和眼泪虽毫无用处,但他那极度失望的样子却打动了警长的同情心。
“先生,”他说,“请您冷静一点。您的儿子大概是触犯了海关或卫生公署的某些条例,很可能在回答几个问题以后就会被释放的。”
“哦,这是怎么回事?”卡德鲁斯横眉怒目地问唐格拉尔,而后者却装出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情。
“我怎么知道?”他答道,“我和你一样,对眼前发生的事情,感到莫名其妙。”
卡德鲁斯扫视四周,却不见了费尔南。于是,前一天的情景,极其清晰地浮现在他脑子里。他现在目击的这场突如其来的横祸,已揭去了他昨天醉酒时蒙在记忆上的那层薄纱。
“哼!哼!”他声音嘶哑地对唐格拉尔说,“这个,难道就是您昨天说的那个玩笑吗?这就是那玩笑的下文吗?如果果真如此的话,那么干出这种事的人,将来准得倒大霉,因为这种做法太缺德了。”
“不,这不是我干的,”唐格拉尔反驳道,“你明明看见我把那张纸撕碎了扔了的。”
“不,你没有!”卡德鲁斯答道,“你只是把它扔在了一个角落里了。”
“闭嘴!你根本什么也没看见。你当时喝醉了!”
“费尔南去哪儿了?”卡德鲁斯问。
“我怎么知道?”唐格拉尔回答,“大概忙他自己的事儿去了。咱们还是来照顾这些可怜人吧。”
在他们说话时,唐泰斯正面带微笑,和他的朋友们一一握手告别,然后边投案边说道:
“请诸位放心,误会总会澄清的,我会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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