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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37章 律法（第2页）

得了勤王之功春风得意的朱士玮悠悠站出来，他此刻倒是做起了和事佬：“三殿下昨日定是为了尽快平叛，所以先用言语安抚住那些暴民。所谓‘不杀’，是指当时当刻不杀，不是真的不杀。现在一切都已平息，对那些叛贼，按照律法该怎样就怎样。”

他之所以如此假情假意给朱景深台阶下，一是怕朱景深听出了他的声音，知道是他昨日在东山带兵包围而心怀怨恨。既然朱景深没死成，眼下朝堂上少一个敌人总是好的。二是若朱景深顺着台阶松了口，转而支持将关押的暴民全数处死，那立即就表明，他昨日对那些平民的承诺不过只是哄骗他们的权宜之计，由此陛下与诸臣都能看到他的伪善。

虽然，伪善，是朝野所有人的共性。而且昨晚情形危急，就算是用权宜之计哄骗了暴民，也无可指摘。

朱景深冷冷看着嘴角带笑装作好人的朱士玮，丝毫没领受他的“好意”，仍旧坚持道：“不该杀。”

“够了！”大皇子忍无可忍，眼神瞟了眼远处不发一言的父皇，对弟弟呵斥道，“谁也大不过法！勿再说如此荒唐悖逆的话！”

朱景深睁大了眼与长兄对视。

紫微殿空气剑拔弩张，一种无形的压力像重石一般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

帝王不悦地发出疲惫的沉声，终结了混乱的朝会。

＊

朝会虽然结束，可悬而未决却又亟须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几名重将要臣被承平帝传唤到御书房继续议事。

中护军刘轶疏于职守，以致皇宫在暴乱中毫无招架之力，险些危及陛下与皇室性命，因而已被下狱关押。

朱士玮暗笑。本来他这次也想趁此机会把刘轶除掉。禁军何等重要，中护军这个位置长年伴随君侧，何人不想得到。昨日镇东军得了勤王首功，只要先把刘轶除了，然后由皇后在暗中再推波助澜一番，朱士玮知道自己很有可能能将禁军收入囊中。

不过，即便想要那个位置的人众多，他们也不能往明了说。所以一个个都在帝王面前拿法理说事：“昨日禁军中毒之事自然要严查，但刘轶渎职仍是无法辩驳的事实，按照律法，当斩。”

朱景深自然是在父皇面前极力保全师傅。然而中护军之职实在太过令人垂涎，在帝王面前主张将其处死的人不少。人心凉薄可见一斑。要知道刘轶平时为人宽厚，做事小心，对谁可都是不得罪的。

可是，按律法，鉴于昨日情况如此严重，刘轶的确是免不了一死的。

耐人寻味的是，方才在朝会上呵斥弟弟“谁也大不过法”的大皇子朱景厚，在御书房内却坚决站在了弟弟一边，力保刘轶性命。

这原是不难理解的。刘轶人老实稳重，一直对大殿下与三殿下礼遇有加，感情上而言，说不定是更偏向镇西军那一方的。是以，朱景厚自然不希望他死。

可在朱景厚向父皇力保刘轶的时候，朱景坤与朱士玮偷偷面面相觑，暗笑了起来。

朱景深也垂下了眼眸。

方才在紫微殿，当长兄对他喊出“谁也大不过法”的时候，他之所以瞪向长兄，就是因为他在那时就预料到了会有现在这一幕：为了救刘轶就不能顾律法。

律法规定叛贼当诛，所以长兄站在众人那一边认为暴民该死，朱景深能理解，也不怪他对平民不心生怜悯。

可律法也规定了禁军首领严重渎职当诛，这时候长兄却又不顾律法力保罪臣。这种前后反复自相矛盾的行为，父皇与诸臣都看在眼里，会给他们留下什么样的印象？

可朱景厚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要做储君，这条路上充满荆棘与暗崖，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户部侍郎邹准一直静静站在朱景深身侧，这时也幽幽轻叹了一声。

朱景坤自然不会放过哥哥的任何破绽，笑道：“兄长方才自己也说了，谁也大不过法。奇怪，看来中护军在兄长心里可是比法还大。”

朱景厚这才发现自己犯了错，下意识瞥了眼坐在书桌后目色深沉的父皇，一时语噎地站在原地。

朱景坤嘴角泛起阴笑，与朱士玮互送得意的眼色：刘轶死定了。

整个御书房黑漆漆挤了这么多人，气氛沉闷压抑到了极点，正在此时，一个明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来晚啦来晚啦！”

慕如烟今日未着女官朝服，而是一身藕粉色水仙褶锦裙，如碧玉穹光般娇艳清秀。她笑盈盈地迈步一跃跨进门来，手上好像拿着什么东西。

人们齐刷刷回头，只感觉黑暗的殿宇忽然照进一抹令人轻快的亮色。

慕如烟并未参加今早的朝会，据说是因为一早与朱荃两人赶去行宫将太后接回了宫来。

也不知她是否听说了早上紫微殿上发生的激烈争论。

她不被人察觉地瞥了朱景深一眼，随即看着殿上气氛凝重的众人笑道：“哟，什么事儿这么紧张？”

众人发愣地看着她明媚的笑容，都倒吸口了气暗自擦汗：没看大伙儿争得面红耳赤么，陛下也在场呢，她倒轻松随意地像进了自家客厅一般。这个无法无天的娇姑娘，就算仗着陛下的宠爱，也太过分了——

美则美矣，但昨晚宫中刚发生了那么大的祸事，她这笑容，未免也太灿烂了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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