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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杀二（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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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满惊异地说不出话来，用全身的力气抵着小六子的拉扯，但是两者的力量相差太过悬殊，前者是被后者直接拖着走的。宋满还算是有理智有骨气，没有大呼小叫，也没有反抗朱钰的话，他是活得够久了，他就想要一个好名声，而不是多了没几天的牢狱生活，不过是想死得好看一些，对与像这种被被权利名声冲昏头脑的人来说，也许比活得长久更有意义。

他一直紧抓着小六子的手，是越抓越紧，小六子眯眼笑得都变得牵强，布料里的手臂应该已经是通红一片了：“小六子，你会带我去哪里？”

“满爷想去哪里？”小六子笑着轻拍宋满苍老多皱的手：“是回满公府吗？”

宋满竟是欣慰的点点头，走路的腿都在发颤：“小六子，你在朱钰身边待得还不错啊，有点我当年的风采。”

“满爷抬举了，还是满爷教的好，”小六子半扯着宋满走向满公府，脚步略有加快，总算是能超过路过的宫女了：“但和满爷不一样的是，朱钰一定会是位明君。”

“小六子话说得不要太满了，人总是会变的，”宋满苦笑：“什么王上啊，君主啊，不过是一个被众人捧得成神了的傻子而已，真以为自己是真龙呢。被人捧得找不着东西南北了，杀人也不成杀人犯了。”

“满爷……隔墙有耳……”

“罢了罢了，我都要去见先王了，还在乎别人怎么想吗？”宋满摇摇头，盯着一位过路的太监全身抖了两抖，得意地抬起下巴看了眼小六子，一脸求表扬的老小孩做派。

“满爷不愧是满爷，一个眼神就能让小太监胆寒。”

宋满笑了，这次连是眼缝都不留，差一点就被门槛所绊倒：“小六子，你也算是杀了不少人了，你觉得杀人的滋味怎么样啊？”

“小人愚笨，不知是什么味道，”小六子帮宋满整理好衣冠，伺候人在床上躺好，自己从怀里掏出一小包药，转身寻了茶壶，将其溶在茶碗里头，恭恭敬敬地在床边跪好，再端到宋满手上：“只是每次睡着之后，总能梦见他们，睡不好觉。”

宋满捧着茶碗喝了一口，认同似地点点头道：“我也有时候会梦见他们，有的人脸上还五颜六色的，吓人都不好好吓。”又喝了一口，便想送还给小六子。

“满爷，再喝点吧，这药量下得少，喝这么点，可能会有点疼。”小六子犹豫地接过茶碗，反再退给宋满。

“不想喝了，喝不下了。”宋满摆摆手：“疼点也好，我从前就怕死，要是死前疼点，死也算是一种解脱，那也好让我这老头子接受一点。”

“喏，”小六子将茶碗放在一边，但还不打算离去：“满爷死前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小六子，你做事我放心，”宋满眼看着窗顶，声音有点颤抖，干涩细长的眼里难得凝出一点水汽，在眨眼间似乎有一滴细小的，微不可查的泪滴滑出，沿着凹凸不平的皮肤流下：“小六子啊，你怕不怕死啊？”

“回满爷，小六子没有想过，但应该是怕的，小六子怕疼。”

宋满噗嗤一笑，挤得眼周都变得亮晶晶的：“小六子啊，满爷再告诉你最后一件事，说不准你以后能用得上，”宋满伸出手抓起小六子的皙白嫩手，紧紧握在胸前：“人要是死的时候，身边有人会开心一点，像这样还能减轻对死亡的恐惧。”

“多谢满爷教诲，”小六子轻笑，离宋满的距离近了一些，让他能更好抓紧自己的手，自己也能更好欣赏人死前的表情。

药开始起效了，宋满的五脏六腑像被千万只很大很大的蚂蚁啃食，喉咙里开始溢血，咸腥之气充斥口腔，但也不至于死到临头口渴了。手脚开始不由自主的抽搐，呼吸开始变得剧烈灼热，胸膛上下起伏地厉害，窒息感让他的眼睛瞪大，嘴里发出气吹进水中的噗噜噗噜的声音。被宋满抓着的手很疼，疼到小六子皱眉还要咬牙忍着，他从没有见过这么激烈的死前运动，他真的很想活，他真的很怕死，他真的很依赖死前愿意让他抓手的最后一人。连是小六子都被激起一种想为宋满加油鼓劲或者安慰的心情。

仅仅是在一瞬间，灵魂离开了这句躯体，飘向远方，沉重的躯体不再挣扎，它不再会有任何的动作，任何的表情。

小六子费力地从宋满的手中挣脱，好心地替宋满闭上眼睛，合上嘴巴，整张脸是潮湿的，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小六子收回手，有些疑惑地盯着自己被抓得红肿泛白的手发呆，虎口，手背和指节的连接处都沾到了像泡泡破碎后爆出的那一小滴的血液，在整个手红肿的情况下简直不值一提。大概是宋满刚刚张嘴是爆到的吧。

小六子鬼使神差地用手戳戳这具还温暖的尸体，除了让尸体的手从胸腹处掉落至腰部两侧外，难得心里有了点异样。这个人他永远不会起来了，他永远不会有任何的表情，任何的动作，任何的言语。他死了，他不会再向自己讨要暖壶，不会在走路的时候都要求自己撑着他，不会再笑眯眯地夸奖他事做的利落，不会再对自己没有必要的惊慌无奈的摇头，不会再因为自己记不得宫中的道路而假装生气的拍拍自己的头，不会了，这些事情他都不会再做了，他已经死了。

养育自己十多年的人，死了，他到底出了什么毛病，居然一点都哭不出来了？是了，他已经杀了太多的人了，他对死亡已经免疫了，他已经开始享受欣赏人死前的表情了。他是不是也已经成觉得杀人没有过错的傻子了？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他想问床上的人，但是他已经回答不了他任何问题了，他死了，他死了，他永远的闭嘴了。

“满爷，你觉得杀人是什么味道啊？”小六子俯身，自己的手枕在脸下，拉过宋满的手盖在自己的头上，仿佛这人还在轻拍自己的头：“不管是谁，杀人都是不好的吧？民间的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我们死后是不是连黄泉路都过不去啊？”两行清泪终于是从小六子的眼里流出，闭眼埋在床垫中：“咱们杀的有一半都是坏人吧？阎王爷开恩，罚得不要太重啊，满爷怕疼，有余的小六子替满爷受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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