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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从今往后,几许欢情与离恨,年年并在此宵中。
第97章佳人相见一千年(三)
七月十四,开鬼门。
中元节时洛阳城处处沿街烧纸人去邪祟,又请巫师驱鬼。紫微城的角落里也有类似场景,大朝会即将来临之际,以防万一,巡夜人手增加了,浮屠塔内,诸多高僧吟诵经文,不仅为超度数天前的亡者,也有祈福之意。
位于皇城边缘的大理寺入夜后迎来了不速之客,身披黑袍径直往里闯。守卫一怔,慌忙要拦住,那人亮了亮手中一张令牌。
玄色为底烫印一只金红朱雀,地位与传国玉玺也不分高下,是皇帝的私物。只是现世不多,单做凭证使用并不能调兵遣将或者把持权力,饶是如此,一个小官亲眼见到此物,先前的瞌睡全醒了。
守卫想得到这就是传闻的&ldo;朱雀令&rdo;,自然知道了来者身份。
他即刻站直了:&ldo;是……是,我帮您通报。&rdo;
再等了些许时刻,在大理寺内值夜的寺丞郭蒙迎了出来,他略一欠身对来者道:&ldo;陛下的旨意送达后,卑臣在此等候多时了。&rdo;
&ldo;郭大人不必多礼。&rdo;黑色兜帽揭下,露出一张英俊的容颜,贺兰明月朝他微微颔首,&ldo;麻烦您引我前去。&rdo;
郭蒙连声答应,可目光却扫过了贺兰明月腰间的佩剑。
他察觉到这目光后笑了笑,解下那把饰有明珠的长剑递过去:&ldo;若不放心,此剑寄存在大理寺外也可以。&rdo;
贺兰明月说得客客气气,郭蒙却连道不敢:&ldo;您奉命来此,又要去探望那位大人,想来一切都是陛下的意思,就算真有什么意外……也确实轮不到卑臣多话。寄存就不必,贺兰大人,请随我来。&rdo;
言罢,他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贺兰明月一笑:&ldo;那便多谢郭大人了。&rdo;
刑部狱所在政变后堪称人满为患,但大理寺还好。因为靠近皇城,此处关押最重要的便是昔日的短命皇帝高泓。还未褫夺皇家身份,他仍是豫王。
郭蒙将贺兰明月带至高泓的牢房门前便告辞了,此处倚墙而建,当中石穿铺满稻草,在夏日余温未去的天气中不算难捱。床头一点油灯,墙壁上则是手臂粗的铁链,一直拷住了高泓的双脚。
他身着朴素灰衣,坐没坐相地靠着墙,听见来人的动静,半死不活抬头看了眼。见是他,高泓先皱着眉,随后又笑了:&ldo;我猜到你会来。&rdo;
贺兰明月隔着狱门铁柱的缝隙,看他的目光居然有点高高在上,语气也波澜不惊:&ldo;明日便是大朝会,奉陛下之命来看着你,省得你在这关头死了。&rdo;
高泓嘲讽道:&ldo;高景以为还会有人暗度陈仓吗?&rdo;
贺兰明月不答他这问题,仔细打量着牢房上边的封顶:&ldo;我也很奇怪,当时宇文来报你差点在狱中自缢,可大理寺哪儿来的地方让你投缳?今日一看,这上面光光秃秃的,若真能在此地三尺白绫地了断,王爷也是好本事。&rdo;
高泓怒目而视,并不答话。
贺兰明月却不在意,只道:&ldo;送来白绫那人是你府中门客,此前房淮打听朱雀卫巡营路线他功不可没,现在人也已伏法。说来我是见过的,他跟你再怎么也有十来年了,何苦又一直说没人忠于你呢?&rdo;
高泓轻哼一声,不予评论。
贺兰明月又道:&ldo;这间牢房熟悉么?&rdo;
此言一出,高泓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猛地站起身扑向贺兰明月。
可惜他受困于脚镣,差点狼狈地摔倒,双手握住铁栏,目眦欲裂:&ldo;你就为了羞辱我来么?我早该知道你恨我,说什么大义、道德,要给百姓交代‐‐你还是恨我!&rdo;
&ldo;听你的意思,王爷,我好像不该恨你?&rdo;
高泓低吼:&ldo;若非我救你,你早就死了!贺兰明月你记住,无论如何是我救的你!&rdo;
本该如雷贯耳的一句话听来却十分轻飘飘,贺兰眉头轻蹙,道:&ldo;王爷,你是急得口不择言了吗?还期待我对你道一声多谢?&rdo;
&ldo;你在高景面前说得上话,只要你帮我这次……&rdo;
&ldo;王爷,&rdo;贺兰明月平静地打断他,&ldo;那日在太极殿前,我见你真心想死,救你一命,因为还有话要问。现在该问的都问过,关了这么些日子想必无趣极了,明日大朝会一开……你猜你是会被腰斩,凌迟,还是充边、流放?&rdo;
高泓动作一顿,仿佛希望突然全部断裂,鬓边的花白头发垂下来遮住了神情。
贺兰明月继续道:&ldo;我向高景请了一道诏命,他不会立刻杀你的。&rdo;听他笑了笑,贺兰又道,&ldo;可你留在世上也只会被发配到南疆去,从此再没翻身的机会……豫王爷有问鼎天下的野心,届时真的会甘愿在瘴气林子里了却残生吗?&rdo;
&ldo;……你说什么?&rdo;
他不愿去南疆,贺兰明月猜到了:&ldo;还有一件费解之事,我本以为大军进入洛阳城时你会弃城而去,但你没有。往西边有秦王坐镇崤关走不得,往南边去往南郡、江都,届时再整合部队,就算无法东山再起也能逼高景划江而治‐‐你为什么不去?&rdo;
高泓好似听到了极好笑的事:&ldo;划江而治?高氏绝不会同意划江而治!你让我去南楚的故地当窝囊皇帝,还不如一死了之!&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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