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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委门口,已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哪里需要我,就到哪里去。这是河阳四大名人邸玉兰的座右铭。人们刚才还见她在老工行楼下振臂声讨,这阵又见她在市委门前摆好自行车,手拿小喇叭,清脆的女高音随之响起:说河阳,道河阳河阳是个烂地方市委修楼建广场
百姓住的塌塌房
河阳工人忙下岗
河阳领导忙卖厂
大小企业都卖光
拖儿带女来上访
邸玉兰嘹亮的歌声中,信访办主任和一个小科员战战兢兢走过来。一碰见邸玉兰锋利的目光,两个人的头齐齐缩进脖子里,脚步僵在离大门四五米处,怯生生朝这边张望。
看见他们鬼头鬼脑的样子,邸玉兰扭起小步儿,手里抖着红绸儿,更加卖力地唱:两个小冤家呀快点走过来呀今天是元旦呀
我给你们来过年呀
一听邸玉兰要给他们过年,信访主任领着小科员,转身逃也似的朝里走去。那两人正是给邸玉兰买了车和踹了邸玉兰女儿的,他们跑进去,没敢再出来。后来,一位更老一点的科长走出来,绕过邸玉兰,站到河化职工面前。
&ldo;我们要见书记!&rdo;
&ldo;我们要见市长!&rdo;
&ldo;我们要与河化共存亡!&rdo;
工人们见只有一个科长出来接待,心里的火更大,有人呼起了口号,更多的人在响应,场面一时更乱。
老科长是个极有耐心也极能沉得住气的人,干了一辈子信访,啥棘手的事都遇过。他的目光掠过几个分厂厂长,掠过郭春海,盯在老葛脸上不动了。凭经验他断定这将近一千号上访者今日只有这一颗脑袋,这是多年处理类似事件修炼成的。他走过去,在老葛对面坐下,慢悠悠地掏出一盒烟,给老葛递上一根。老葛横眉冷眼,说:&ldo;不抽!&rdo;老科长笑笑,自个点上抽了,一边吸烟一边跟老葛唠上了。
&ldo;我说老哥哥呀,这大冷天的不在家暖着,干吗也来凑这份热闹?&rdo;
老葛瞪他一眼,没心思跟他搭话。老科长并不介意,自顾自地说:&ldo;不瞒你老哥说,我也是快退休的人了。干了一辈子,这临退时脑子里却犯糊涂了。你说这河阳城,咋就这么多人喜欢上访哩?你不来他来,东家不来西家来,反正天天有人上访。这不,连你老哥也来了不是,还带了这么多的人,这在河阳城呀,可算是热闹的一次了。&rdo;他叹口气,揶揄地笑了笑,突然伸直目光,问老葛:&ldo;可你说这上访到底能顶多大用?&rdo;
老葛从他的话语里隐隐听出些什么,扬起眉毛反问:&ldo;你说顶啥用?&rdo;
&ldo;要叫我说呀,啥用都不顶。&rdo;老科长吸口烟,一丝不漏地全咽进肚里,神色出奇的平静。
&ldo;这话咋说哩,有你这号当干部的吗?&rdo;老葛显然对老科长的话感了兴趣。
&ldo;好我的老哥哥哩,你就让我说一回实话吧。&rdo;老科长索性平坐在地上,一点也没了干部的架子,&ldo;你知道贫民窟吧,那些人从河阳上访到省上,还不甘心,听说又要跑北京。可那楼修了没有?没有!为啥?你把你的访上,我把我的事忙。&rdo;
&ldo;那……上头就不管?&rdo;老葛惊诧地问。
&ldo;管!咋个不管,可能管过来吗?就说这下岗,现如今有多少,上头能管多少。唉……靠上头顶啥用,归根结底还是靠自个,你说是不是这个理?&rdo;
&ldo;话是对着哩,理也是这个理。可他们要把厂子往外卖啊。&rdo;老葛的声里拉了长腔,看来对厂子,老葛还是很有感情的。
&ldo;这你又外行了,现今卖个厂子算啥?人家大城市连地都卖了。要叫我说,早卖比迟卖好,卖了兴许还有救,糖厂的例子在前头放着呢,到了那一步,一分钱拿不上,你还不得照样下岗。靠不住呀,老哥……&rdo;
老科长的一席话慢慢把老葛僵住的心给说活泛了。见老葛神色有了转机,老科长不温不火劝道:&ldo;听我一句话,回去吧,回去早点寻思着自己干个啥,日子得自己过,难处得自己克服,谁的话都靠不住……&rdo;
老科长不再说下去,他的目光飞向远处,仿佛在为自个的明天打算。老葛牛反刍一样咀嚼着他的话,开始明白自个让人当枪使了。如果接下来河阳城再不出啥事,说不定老科长的工作就做成了。可偏巧这个时候,人群里嗡嗡传来话,糖厂的工人坐到了市政府门口,发誓要绝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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