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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第1页）

&ldo;不用了，这套办公室是沈钦买下来送我的。&rdo;她还有些狐疑，再试探一下，&ldo;虽然离开了沈家，但他也不会就此变穷，我们的日子还是过得很自在。&rdo;

出乎意料，沈铄对沈钦这个名字的反应并不是太大，只是随意地一笑，&ldo;当然，少了他爸，不还有他妈吗？沈钦的妈妈也够有钱的了，国金一套办公室，小意思。&rdo;

他看起来还是对沈钦的黑客生涯，以及和这种黑客生涯所匹配的恐怖吸金能力一无所知，刘瑕微微一眯眼：事到如今，如果说她还看不出沈江屡次出招的猫腻，那她也就不会来开这个心理工作室了。只是，看起来沈铄和父亲的关系也并不太亲密，他知道得并不是很多。

&ldo;也许吧。&rdo;她笑了笑，&ldo;但，沈铄先生，我和沈钦的密切关系，也许会成为我和你之间进行咨询的阻碍，一般来说，不太鼓励现实中的亲友互相咨询，所以……&rdo;

&ldo;你是想要说，我告诉你的事，你很有可能会告诉沈钦吧？&rdo;沈铄今天来，装腔作势的态度收敛了很多，似乎是下过一番决心的。&ldo;我不在乎……我相信刘小姐你的专业素养，再说，就算沈钦知道了，也没什么关系‐‐&rdo;

他的笑容里有点点解脱，也许是沈钦被逐出沈家这件事，终于给了他自信，现在的沈铄，可以用较为平静的语气来谈及自己的堂兄弟了。&ldo;其实说穿了，大家都是病友，说不定还能交流交流呢，呵呵……&rdo;

病友？这么坚决的就诊态度，看来沈铄对她信心十足，这会是因为……

大脑快速倒带到两人的上一次对话，她在月湖别墅重枪击倒了沈家所有亲属，沈铄（较为无辜地）也挨了一枪，她说的大部分都是自己的推测，但从沈铄的反应看来，应该是全都说到了点子上，从时间点来推算，正是在月湖别墅的冲突过后不久，他才开始排挤工作室‐‐

&ldo;是因为当时我的那一番话吗？&rdo;她静静地说，&ldo;这种侵入式的分析，有时候也会成为trigr……对不起，也会扣动连锁反应，让一些被遗忘的心结浮现，不过这一次，你选择了接受自己的心理障碍，也因此，消解了对沈钦的敌意……&rdo;

&ldo;听刘小姐的口气，你对那天的事感到抱歉？&rdo;沈铄反问，他的表现确实沉稳了很多，双手叉着放在膝盖上，看起来终于像个大人了。&ldo;其实就我个人来说，我并没有生气，恰恰相反，我还隐隐有些感激……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也许是因为你当时说了太多人的心理问题，这让我感到……&rdo;

&ldo;你不是唯一的一个。&rdo;刘瑕帮他说完，&ldo;这通常能有效地减缓&lso;难以面对心理问题&rso;的心结。&rdo;

&ldo;对。而且，知道我的问题不再是因为我……&rdo;沈铄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ldo;总之，是好承认多了。&rdo;

&ldo;但沈铄先生也未必要来找我。&rdo;刘瑕再次尽责提醒，&ldo;我和沈钦关系密切，你现在说的话，有可能会被他听到‐‐甚至也许会被当成他用来攻击你的工具。&rdo;

她的手机隐隐响了一下，某人提出抗议了，用词也许是委屈的&lso;我的人品有那么低劣吗&rso;，不过刘瑕并没去看，她的双眼像两泓深潭，把沈铄所有的反应都倒映其中。

&ldo;我私下也看过一些心理医生，但根本没法放松下来，总是怀疑他们的专业水平，也怕我的真实身份泄漏以后会有麻烦。&rdo;沈铄的意愿却很坚定，&ldo;刘小姐你就不一样了，你的专业水准，我只有一个字‐‐&rdo;

他挑挑大拇指，第三次被警告还不退缩，&ldo;总之……虽然这样上门有点不好意思，比我想得要窝囊多了，但还是希望刘小姐能收下我这个病人。&rdo;

刘瑕端详他几秒，不再排斥沈铄的就诊。&ldo;沈先生的咨询意愿这么强烈，是因为最近碰到什么问题吗？&rdo;

&ldo;是又开始失眠和做恶梦了。&rdo;沈铄点头说，不过表情还行，不算太沮丧，也没有怨恨。&ldo;就是那天听到你的分析后开始的……但我并没有感到困扰，恰恰相反，我还有种轻松感，好像是一个脓疮终于被挑破了。总之，那天你的那些话，给我的印象非常的深刻……它让我想到了很多年以前的事情。&rdo;

&ldo;你在中学时期的事情？&rdo;她说的那番话里，关键词是暴力倾向、校园伤害事件，她猜测沈铄没有出国就是因为他太会闹事，看起来这个假说并没有错。

&ldo;嗯。&rdo;沈铄垂下头，望着膝盖上交叉的指尖。&ldo;我知道，我说什么你都不会鄙视我，他们说这是心理咨询师的基本素质，他们的工作就是处理这种不正常的东西，但是……可能这也是我找别的咨询师都不见效的原因，直到那天我才肯定，原来你是真的不会鄙视，四叔、三叔，我、大伯，甚至是祖父……我们的所有阴暗面都被你说出来了，可你没有审判，就像是一面镜子，明白我的意思吗，你就只是很客观地在映照而已，你唯一的希望，就是让我们不要再端着伪君子的架子……哈哈哈……其实，我觉得这挺合理的，有时候我自己看着镜子也想，你骗得了别人，骗得了自己吗？别人看你人模狗样的，可你自己知道你就是一条狗呀……&rdo;

对沈铄这样配合度极高的咨询者，刘瑕要引导的并不多，她简单地&ldo;嗯&rdo;了一声，给沈铄递上一杯水，&ldo;你的暴力倾向出现在什么时候，最严重的是青春期吗？&rdo;

&ldo;嗯，就是开始发育的那几年。&rdo;沈铄自动抓过抱枕，在沙发上蜷成婴儿状，他深吸一口气。&ldo;其实从小就能感觉到自己和别人的不同……和沈钦一样，我小时候也很皮，很容易生气，不过别人都不和我一样，生气的时候真的能把一屋子东西都砸干净，有时候我自己回神了都吓一跳，就是……一屋子碎片的画面是很有冲击力的，你知道吗？我到现在都经常梦到这一幕，梦到我醒来了，然后醒来以后，世界都被我扯碎了，我就站在黑色的宇宙里，除了那些白色的垃圾什么都没有……&rdo;

&ldo;但是，在小学的时候还好，因为其实发火的机会也不会很多，当时和我一起玩的朋友都让着我，其实现在想起来，我基本是没有什么发大火的理由，但是当时非常受不了激，一点小事都能让情绪整个爆炸出来，然后就是那种疯狂的打砸发泄……&rdo;沈铄的眼神渐渐地空洞起来，他不自觉地撕扯着抱枕，手指隐隐跳动，刘瑕几乎能想象出沈铄当时的样子‐‐一个小男孩在凌乱的房间里惊慌四顾，但除了一样惊慌且沉默的保姆之外，找不到另一个在乎的人。&ldo;现在回想起来，那可能就是我介意沈钦的开始……我们都是问题小孩，但沈钦的问题要比我的问题简单很多，可能我羡慕的并不是他得到的那些所谓的关爱，还有他的聪明才智……我羡慕的是，为什么沈钦看起来活得很肆意，不高兴了就尖叫‐‐就只要尖叫、大哭、恶作剧这种就够了，他不需要担心自己会失控，会……会被别人……甚至是被自己……&rdo;

他垂下头，&ldo;被自己当成是怪物……&rdo;

&ldo;所以，你现在对自己的情绪严防死守，甚至有意活得很浮夸，因为你怕……&rdo;

&ldo;是啊，因为我怕……&rdo;沈铄露出苦笑，第一次直接望向刘瑕，&ldo;因为我怕我不能每次都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就像是上次我们在车里一样，你猜得很准，当时我真的很想要掐住你的脖子……我想很多人吵架的时候都会有这种感觉，但我就会很自然地忍不住去做。如果不是当时沈钦他突然出现……&rdo;

&ldo;那你的后脑勺就要遭殃了。&rdo;刘瑕说，语气平和地问，&ldo;在校园生涯里，发生过这样的事吧？&rdo;

&ldo;……嗯。&rdo;沈铄垂下眼，再度望着自己的指尖，&ldo;读到初高中的时候，可能是因为激素变化，我的脾气变得更可怕，这就像是一个按钮，就是，很可能随便一个细节都会按到那个按钮，然后人就整个变了，什么都不想，只能想着去打、去击垮对方、伤害对方……有时候就算没有任何不对，起床后心情也很阴沉，就只是想要发泄出来，每次打群架都冲在最前面，飚车、抽烟……什么坏事都干，那种情绪驱使着我，直到我……&rdo;

&ldo;出人命了？&rdo;刘瑕的语气还是很平淡。沈铄的肩膀缩了一下，他慢慢地、僵硬地点了点头。&ldo;是意外……我后来一直都有梦到他。&rdo;

刘瑕保持着友好的沉默，等着沈铄继续细化倾诉：这自然是他的主要心结，目睹一个生命的消逝，足以改变很多人对人生的认识。

&ldo;但是我心里最不能接受的，其实并不是我自己的问题……&rdo;出乎意料的是，沈铄顿了一下，并没有往深处去谈这点，&ldo;而是我的父母对这件事的反应……这件事，有人帮我顶了罪，我没受到任何惩罚……我是说任何惩罚。&rdo;

他抬起头，幽幽地望着刘瑕，&ldo;任何、一点、惩罚。&rdo;

&ldo;连来自父母的训斥都没有吗？&rdo;

&ldo;没有，&rdo;沈铄的沉稳第一次有了裂fèng，&ldo;我妈当时已经和我爸离婚了，人不在s市，是我父亲处理的整件事，他很忙，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秘书出面，我一直非常的提心吊胆，不敢见他，我怕见他以后要被训斥……当时我已经懵了，我根本不知道，凭人手也能打死人……原来一个人发狂起来，是真的可以打死另一个人的。我当然不想去坐牢，也不想挨骂，我和我爸关系虽然一直不是非常亲近，但我也知道我做了这样的事他肯定非常失望……&rdo;

他顿了一下，忽然把脸埋进手里，沙哑地说，&ldo;但我没想到他居然完全没骂我……他一直骂我的，成绩不好了要骂，在祖父面前没眼色要骂，待人接物出差错要骂……但这件事之后，我们见面的时候，他就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和我闲话家常。我还以为这是策略，所以更不安，后来干脆直接让他骂我，我说我已经知道错了，他却反而很吃惊，问我做错了什么，我说我不该打架，不该……打死人……&rdo;

他的肩膀忽然颤抖了起来，声音低低的，就像是破碎的哭泣，&ldo;他却说……他却说……&rdo;

&ldo;打架虽然不好，不过也不要太把那件事放在心上，一个小市民的儿子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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