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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第1页)

这一刻,张保国切切实实地感受到,这个已经来临的非典,可能会改变生活中的很多东西。他朝窗子走两步,苦笑着摇摇头,&ldo;这该死的非典!&rdo;

丁美玲忙找个话题说,&ldo;刚才,我收到几条一模一样的短信息,我给你念念。&rdo;走到电脑桌旁拿起手机,&ldo;内部消息:省第一人民医院收治两个非典病人。两天来,已有五个护士和若干身份不明人士中招,切勿再踏进该医院半步。&rdo;

张保国没说话,掏出通讯录翻翻,拿出手机拨个号码,&ldo;你是全中大夫吗?我是张保国。有人说你们医院有五位护士发烧了,有没有这回事?已经七个了?还有其它人?我知道,我知道她们也许是呼吸道感染。我不多说了,你要保重。&rdo;

丁美玲的手机响了,她看看号码,按一下ok键,对着手机说,&ldo;三哥,我正忙着,别啰嗦。是的,平阳已经有非典了。你告诉妈、大哥、二姐他们没事别到人多的地方去,出门要戴口罩。你告诉姐夫,最好不要到省第一人民医院和市第一人民医院门口等客。你们知道就行了,别乱传。告诉妈,这一段时间我回不了家。你想怎么卖就怎么卖,只要不违法就行。&rdo;关掉手机,&ldo;嘿嘿&rdo;笑着,&ldo;市长大人,我这不算传谣吧。我不能对他们说这只是急性春季呼吸道传染病。再给你提供个信息,荷花池药材市场,板蓝根冲剂的价格已经涨了一倍了,清热解毒类中药的价格都开始涨了。&rdo;

张保国马上走了。丁美玲送飞吻的手还没有放下,泪水已经无声地涌了出来。她感到一种特别的难受和特别的伤心。这种感觉从来没有出现过,好像有无数只手伸进她的心里掏东西,把那心里原有的实实在在的东西一把一把都掏走了。这种感觉让她恐惧。

21

大街上戴口罩的人多了起来。

平阳疫情的发展速度,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又过了一天,省第一人民医院这一家医院,就收治了二十六例疑似病人。又有七名护士几乎同时发了高烧。

朱全中有些害怕了。新发现的二十四个疑似病人,八名发烧、咳嗽的护士,六名发烧的护士,无一例外都在急诊科呆过。朱全中的脑子里出现了&ldo;超级传播者&rdo;和&ldo;毒王&rdo;两个词。如果这两个输入病人不是&ldo;超级传播者&rdo;,疫情不可能扩散这么快。可这个&ldo;毒王&rdo;是谁呢?是十二床杨全智?还是二十六床周海涛?朱全中判断不出来。

傍晚的时候,朱全中坐在走廊的尽头,从一整盒烟中抽出一支点上了。林副院长从走廊那头走了过来。

林副院长像是一个下属,朝朱全中点点头,说,&ldo;朱主任,按你的意见,已经把一层、二层和四层的其它病人都转移走了。现在,住院部一号楼的这一半,已经变成了非典病区。上午,钱院长做了全院动员,讲了咱们医院目前遇到的困难。医生和护士的觉悟都很高,很多人主动要求到一线来,决心书和请战书收了几十份。还有人写了血书……&rdo;

朱全中冷冷地打断他,&ldo;我不听这些。我只想问你,专用隔离服买到了没有?&rdo;

林副院长解释说,&ldo;平阳不比北京和上海,什么东西都能买到。这种隔离服平阳没有。钱院长准备派人带着支票到上海去买,车票都买好了,坐今晚十一点四十到上海的车。&rdo;

朱全中用双手搓搓脸说,&ldo;我告诉你,你、我,还有所有体温暂时正常的医生护士,现在还没染上,是个奇迹。十二床和二十六床,至少有一个是个&lso;超级传播者&rso;。&rdo;

林副院长问,&ldo;什么是&lso;超级传播者&rso;?&rdo;

朱全中说,&ldo;这是传染病学的一个概念,也就是俗称的&lso;毒王&rso;。这种患者的传染性特别强。我在北京听同学讲,他们听说广州有个非典&lso;毒王&rso;感染了五十几个医生护士。我们发烧的十四个护士和收治的二十四个病人,都有跟十二床和二十六床的接触史。等你们慢悠悠从上海把我穿的这种专用隔离服买回来,到一线来的医护人员肯定都完了。&rdo;

林副院长问,&ldo;那怎么办?医院规定,有正高职称的员工出差才能坐飞机。&rdo;

朱全中说,&ldo;我认为应该把医院的真实情况全面上报。&rdo;

林副院长说,&ldo;已经给厅里报告了。你就别操心了。&rdo;

朱全中失望地说,&ldo;仅仅报个病人数字顶个屁用。我说的是全面情况。十二床和二十六床的情况都不太好,很快就该给他们上激素、上呼吸机了。咱们医院的五台呼吸机,只有三台能用,你知道吗?我是党员,我遵守院党委定下的纪律,不对外说这些情况。可是,我得反映这个情况。现在,我们必须请求兄弟医院的支援。林副院长,我丝毫不怀疑精神的作用。可是,作为一个医生,我更相信科学。我现在还是这个医院的医生,我不愿意背一个叛徒的名声。该说的我都说了。我病倒了,病死了,都无所谓,谁让我选择了这个职业呢?可是,我不能让我的同事们做无谓的牺牲。你们看着办吧。这两天两夜,我只睡了四个多小时。我不是铁人,我也不是一颗精神原子弹!我和我的这几个同事,创造不出钱院长希望出现的那种奇迹。&rdo;

话音刚落,刘彩珠的尖叫声就冲出了病房,&ldo;大夫,大夫,快去救救我的孩子吧‐‐&rdo;

朱全中忙跑过去问,&ldo;他们怎么了?你冷静点,慢慢说。&rdo;

刘彩珠泪如雨下,&ldo;我的儿子也发烧咳嗽,烧得走不动路了……我女儿,我让她去带他哥看病,她说她也发烧了……我一想,肯定是他们这个挨千刀的爹……把他们也传染上了……&rdo;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龙卡,&ldo;朱大夫,这里面有钱,你快点接他们来,救救他们吧……&rdo;

朱全中哀叹一声,说,&ldo;他们现在在哪儿?是不是在一起?&rdo;

刘彩珠擦擦眼泪,&ldo;在一起。他们在汇园小区d座。&rdo;

朱全中抬腕看看表,&ldo;林副院长,我需要一辆专用救护车。&rdo;

林副院长问,&ldo;干吗不打120?&rdo;

朱全中几乎吼起来了,&ldo;他们都有sars接触史,他们都发烧了,他们是严重疑似病人!急救中心有非典专用车吗?你还嫌这病传得太慢吗?&rdo;

林副院长书忙说,&ldo;我明白了。我马上调一辆车做专用车。要不要再配个司机?&rdo;

朱全中摆着手说,&ldo;太费时间了,又没有专用隔离服给他穿。我开吧,小张、小李、小王、小顾,把这里用个屏风挡起来,把这里面的八间房腾出来。以后,这里面就是咱们的非典重症监护区。&rdo;

林副院长朝对面一指,&ldo;对面二楼不是重症监护区吗?&rdo;

朱全中说,&ldo;那里面住满了别的病人。明天,必须把这半边楼和那半边彻底隔离。小张、小李,你们把二十六床转移到这里面。转移时,你们一定要小心。二十六床是个&lso;超级传播者&rso;。&rdo;

刘彩珠实在气不过,大声骂道,&ldo;周海涛,你这个该下十八层地狱的王八蛋!你听见没有?你把你儿子、女儿都染上了‐‐你不得好死‐‐&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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