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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第1页）

厅室陈列华贵，房间是圆形的，靠壁有一圈固定的沙发，沙发前有一个茶几，茶几上食物狼藉。

&ldo;有趣吗？&rdo;马贵问尹福。

&ldo;教堂里没有其他人吗？&rdo;尹福小心地问。

&ldo;今年春天，义和团包围了这座教堂，主教率领教众抵抗，但是无济于事，义和团攻进了教堂，主教逃跑了。最近八国联军攻进了北京城，传言说八国联军要打到这里来了，义和团撤出了这座教堂。我来这座教堂时，上上下下都搜遍了，没有一个人。&rdo;

尹福坐到沙发上，半个身子险些陷进去，他赶紧站了起来。

马贵哈哈大笑，笑了一阵见师父有些尴尬，于是来到里屋，一忽儿转了出来，只见他穿着一条雪白的拖地长裙，长裙上有一圈圈皱折。

&ldo;这是洋女人穿的，活像《西游记》里的妖精装。&rdo;马贵笑着坐到沙发上。

&ldo;这里真的没有一个外人吗？&rdo;尹福用力嗅着什么。

&ldo;没有，连死尸也没有。&rdo;马贵轻松地说。

&ldo;可是我却闻到了女人的味……&rdo;

&ldo;什么，是这裙子上的吧？&rdo;马贵见尹福一本正经的样子，有点紧张。

尹福走进旁边一间房屋，只见地板上铺着富丽堂皇的兽皮，踏上去像最贵重的地毯一样柔软。其中有鬃毛蓬松的非洲狮子皮，条纹斑斓的孟加拉老虎皮，散布美丽花点的中国金钱豹皮，西伯利亚的熊皮和挪威的狐皮。

房屋的正面壁上有一幅巨大的油画像，画上是一个威严的教父，他就像从古墓里钻出来的魂灵，穿一件宽大的黑教服，手里拿一根疙里疙瘩的短手杖，脸呈铁青色，满是疤痕，眉棱突出，头发花白，鼻子呈弓形，手上爬满了蚯蚓般的青筋，两只眼睛又黑又亮，透出咄咄逼人的神采，仿佛要把世事看穿。这个又高又直的人活像一只没有毛的老秃鹫，一只难以接近的可怕的野兽，他形销骨立，只剩躯壳和脸上的傲气了。

尹福看到这幅画像，心头为之一震。

&ldo;他就是这座教堂的主教。&rdo;马贵淡淡地说。

尹福的眼睛在周围寻觅着，他在画像前的兽皮毯上发现了几滴湿迹，他用手一摸，湿湿的，润润的。

&ldo;这里不久前来过人。&rdo;尹福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马贵说。

马贵也有些认真了，他上上下下走了一遭，发现在厨房的案上少了两个面包。

&ldo;是来过人了。&rdo;他对尹福说，&ldo;可能是乞丐，也可能是当地人。&rdo;

尹福没有说话，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

马贵说道：&ldo;此地是非之地，咱们还是小心为好。&rdo;说着拉开了话匣子。

&ldo;师父，洋鬼子一进北京城，咱们中国人可算遭了殃，妇女更倒了洋霉，咱们八卦掌门的弟兄死的死，逃的逃，真是如鸟兽散，天各一方啊！&rdo;

&ldo;师父，您千里迢迢，一心护送皇驾，可真算是忠心耿耿，真比得上是北宋的杨家将，丹心护主；南宋的岳飞，精忠报国啊！可是天下有几个人能揣摸透您的心思？&rdo;

&ldo;光绪皇上也真是窝囊废，他空挂着一颗皇印。有句话叫无毒不丈夫，你瞧人家秦始皇，就敢逼亲生爹爹吕不韦自杀，汉高祖刘邦敢把忠臣韩信杀了，雍正爷把亲兄弟几个折腾得死的死，残的残，光绪爷就不敢把慈禧杀了，就这么一块软豆腐，还横在金銮宝座上干什么？他想耗着死在慈禧后头，我看，慈禧未必让他活得那么自在，俗话道：最狠不过妇人心……&rdo;

尹福不耐烦地说：&ldo;马贵，你少说两句不行吗？谁也没有把你当哑巴卖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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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遁风云录3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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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贵小声嘟囔着：&ldo;师父，你就是菩萨心肠，总是不言不语，心里像装着昆明湖，就像咱们师祖，整日里冥思苦想，眉心皱出个亮疙瘩，也不知整日琢磨个啥？&rdo;

&ldo;我要有你师祖那些抱负，那可真算是超人了。&rdo;尹福一想起师父董海川，眼前登时一亮，&ldo;想当年他在九华山跟吕飞燕心心相印，订下姻缘，可是后来为什么一反常态，斩断姻缘，割阉栖身王府，当了太监，真是令人不解，这简直成了千古之谜。&rdo;

&ldo;师父，你与师祖形影不离，直至看到他仙逝太师椅上，难道就没看出他的心思吗？&rdo;

尹福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ldo;你师祖定有宏大的抱负，堪与鲲鹏相比。有一次，我到肃亲王府去找他，‐推门，看到他正对着一张画发怔。那画上画着崇山峻岭，寺庙迭现，山清水秀，古木蓊郁，画头写着&lso;九华山晨曦&rso;几个字。你师祖当年就是在九华山随碧霞道长学艺，跟侠女吕飞燕朝夕相伴。你师祖回头看见我，默然地坐到太师椅上。我见他满眼泪水，一副悲楚的模样。他问我：&lso;人生最大的痛苦是什么？&rso;我猜他一定是想起吕飞燕，于是脱口而出：&lso;是失恋？&rso;他苦笑着摇摇头，回答：&lso;是丧志。&rso;他又问我：&lso;人生最难得的品格是什么？&rso;我想了想，回答：&lso;是敏而好学，孜孜不倦。&rso;他又摇摇头，回答：是坚忍，人生自古贵坚忍。匹夫见辱，拔剑而起，实不足为勇也。大丈夫能屈能伸，屈而不断，伸而不弯，才是真丈夫也！要知道，&lso;忍&rso;字头上一把刀啊！……我听了，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马贵，要知道，鹰有时比鸡飞得还要低，但是鸡永远也飞不了鹰那么高！&rdo;

师徒二人叙着叙着，已到天黑。马贵从厨房拿来一些面包。

尹福问：&ldo;你这里怎么有这些洋馒头？&rdo;

马贵笑着回答：&ldo;这叫面包，当时教堂里的人都吃这玩意儿，街上有个小摊也专门做这个，昨天我才买来的。&rdo;

尹福吃了两个面包，忽觉腹中隐隐作痛，于是用手按住肚子，在屋里团团转。

马贵问：&ldo;师父怎么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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