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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第1页）

厕所尚且如此，则真正的公园便可想而知。成都的公园，不但园林清幽，风景别致，而且有着独特的历史渊源和文化蕴涵，如文殊院、昭觉寺、青羊宫。尤其是武侯祠、糙堂寺和薛涛井所在之望江公园，更是里里外外都透着儒雅。杜甫糙堂有联云：&ldo;诗有千秋，南来寻丞相词堂，一样大名垂宇宙；桥通万里，东去问襄阳耆旧，几人相忆在江楼。&rdo;望江公园内虚拟之&ldo;薛涛故居&rdo;也有联云：&ldo;古井冷斜阳，问几树批把，何处是校书门巷；大江横曲槛，占一楼烟月，要平分工部糙堂。&rdo;诗圣与武侯&ldo;一样大名垂宇宙&rdo;，薛涛与杜甫&ldo;平分秋色在成都&rdo;。成都人的风流、儒雅，由此也可见一斑。成都，实在也应该叫做&ldo;文化之都&rdo;的。

成都拥有这样一份儒雅，是一点也不奇怪的。巴人尚武，蜀人重文，何况成都历来就是一个出大诗人和小皇帝的地方。诗人大而皇帝小，自然豪雄霸气不足，风流儒雅有余。这也是成都这个城市的特性。成都在历史上确实很出过几个自封的皇帝，却几乎从来没有成过气候。他们的后代，包括只会种花的孟昶和什么都不会的刘禅，就更是成不了器。孟昶投降后，赵匡胤问他的爱妃花蕊夫人何以被俘，花蕊夫人当场口占一绝云：&ldo;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二十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rdo;成都这地方，似乎从来就阴盛阳衰。

的确，成都这个城市，是没有什么帝王气象的。我们总是很难把它和王气霸业之类的东西联系起来。有人说这是因为成都这地方实在太安逸不管是谁，只要得到了成都和成都平原，就会安于乐蜀，不思进取。此说似可聊备一格。反正，当我们漫步在成都街头，看着成都人不紧不慢的步履和悠闲安详的神情，就会觉得这里不大可能是什么翻天覆地革命造反的策源地。

成都没有王者气象，却不乏画意诗情和野趣村风。成都这个城市的最可人之处，从来就不是过去的殿堂庙宇，今天的大厦高楼，而是和城外千里沃野纵横田畴相映成趣的小桥流水、市井里巷、寻常人家。成都最诱人的吃食也不是酒楼饭店里的高档宴席，而是民间小吃和家常菜肴，如干煸豆角回锅肉、夫妻肺片叶儿粑，还有那遍布成都大街小巷的火锅和&ldo;串串香&rdo;。所谓&ldo;串串香&rdo;，就是用一根根竹签将各类荤素食品串起来，像烫火锅一样放进红红的辣椒锅里烫着吃。一串食物，不论荤素，一律一角，爱吃多少吃多少，爱吃多久吃多久。成都人成群坐于街头，七嘴八舌围定火锅，不必正襟危坐，无需相敬如宾，饮者豪饮，吃者猛吃，不知不觉百十串下肚，酒足兴尽快意而归，把这个城市的朴野风格挥洒得淋漓尽致。

成都就是这样一个城市。如果说，北京是帝王贵胄、文人学者、市井小民共生共处的地面，那么，成都则更多的是平民的乐土。在成都，往往能比在别的地方更接近平民贴近自然。成都人民是那样地热爱生活和善于生活。他们总是能把自己普普通通的生活变得意趣盎然。听听成都的竹枝词吧：&ldo;桃符半旧半新鲜，阴历今朝是过年。邻女不知春来到，寒梅来探依窗前。&rdo;（贴春联）&ldo;把户尊神气象豪，虽然是纸也勤劳。临年东主酬恩德，尽与将军换新袍。&rdo;（换门神）&ldo;梅花风里来春阴，尽向公园品碧沉。人日好寻香艳在，环肥燕瘦总留心。&rdo;（游糙堂）&ldo;青羊宫里似星罗，乘兴家家载酒过。小妹戏呼阿姊语，今年人比去年多。&rdo;（逛花会）&ldo;龙舟锦水说端阳，艾叶菖蒲烧酒香。杂佩丛簪小儿女，都教耳鼻抹雄黄。&rdo;（过端午）&ldo;九日登高载酒游，莫辞沉醉ju花秋。闹寻药市穿芳径，多买茱萸插满头。&rdo;（度重阳）无疑，这里面难免有文人的加工和想象，但那浓郁的生活气息仍扑面而来。这些既有几分朴野又有几分儒雅的竹枝词，难道不正是成都和成都人生活的真实写照

五　成都，雄起

也许，这就是成都了：朴野而又儒雅。这就是成都人了：悠闲而又洒脱。因为成都是&ldo;府&rdo;，是古老富庶、物产丰盈、积累厚重的&ldo;天府&rdo;。远在祖国大西南群山环抱之中，躲避了中原的兵荒马乱，却又享受着华夏的文化福泽。那崇山，那峻岭，那&ldo;难于上青天&rdo;的蜀道，并没有阻隔它与全国各地的联系，也没有使它变得褊狭怪异，只不过护卫着它，使它少受了许多磨难少吃了许多苦头。那清泉，那沃土，那一年四季温柔滋润的气候，则养育了一群美滋滋乐呵呵的成都人。老天爷之于成都，实在是厚爱有加。

于是，成都便成了一个标本，一个在农业社会中生成的&ldo;田园都市&rdo;的标本。北京虽然也有&ldo;田园都市&rdo;的性质，但北京并不适合作这个标本。北京的地位太特殊，也太政治化了，而西安又多少有点&ldo;垂垂老矣&rdo;。西安总让人觉得是&ldo;过去时&rdo;的（尽管事实上并非如此）。半坡、秦俑、碑林、城墙、大雁塔、华清池，离现在最近的事情也在唐朝。何况西安的&ldo;王气&rdo;太重。浓浓的王气笼罩在西安的上空，挥之不去，很难让人把它看作一个&ldo;平民的都市&rdo;（尽管事实上西安其实是不乏平民风情的）。做过古都的都不宜做这样一个标本，包括南京、杭州，而扬州等等虽然在历史上也曾繁华一时，可惜又&ldo;好景不长&rdo;。其他城市，或太穷，或太小，或者并非&ldo;田园都市&rdo;。只有成都，才既大且新、既繁华富庶又保持着朴野的民风。看看成都妹子吧，不管怎么新cháo洋派，也仍不失村姑本色，有着村野的清纯。看来，只有成都，由众多小坝子、小院落、小家庭、小作坊、小摊点、小饭铺、小茶馆和小生产者、小生意人组成的小桥流水的大成都，才能让我们领略到农业社会中的市民生活。

然而成都的问题也许正在这里。尽管成都现在已经有了日新月异的变化，自北向南延伸的人民路和一环路两侧建起了许多摩登高楼，老店林立的春熙路也翻修一新，城市规模更是扩大了许多，但文化心理的改变却不是一日之功。毕竟，成都历来就是一个富庶安逸的城市，成都人也历来就是自得其乐过小日子的人。道路的拓宽和高楼的崛起并不能改变这个城市悠闲安逸的气质，正如新cháo的服饰和豪华的装修并不能掩盖其朴野粗慡一样。面对似乎好得无可挑剔的成都，我们总觉得它缺了点什么少了点什么。当然，它没有北京大气，也没有北京醇和；没有上海开阔，也没有上海雅致；没有广州生猛，也没有广州鲜活。不过这些也原本就不是它该有的。除了这三个城市独一无二的特殊气质外，&ldo;中华文明所有的一切，成都都不缺少&rdo;（余秋雨《文化苦旅》）。那么，它到底缺少什么

也许，它其实就是少了点苦难缺了点磨洗。磨洗是最好的教育而苦难是人生的财富。受过这种教育和没受过这种教育，拥有这份财富和不拥有这份财富，是完全不一样的。成都缺少的正是这个。它实在是太安逸只要拿成都和南京、武汉比较一下，就会觉得它们的分量很不一样。南京、武汉是沉甸甸的，成都就轻了点。其实，论城市大小，论人口多少，论历史长短，论积累深厚，三地都差不太多。成都之所以较南京、武汉为&ldo;轻&rdo;，就因为成都少了点南京的苦难，缺了点武汉的磨洗。南京是屡遭虫洗劫后余生的，武汉是艰难困苦生存不易的。惟其如此，它们才有了一种特殊的气质。南京有一种悲壮情怀，苍桑感特别强，武汉则有一种&ldo;不信邪&rdo;的精神。因此，走进南京，你会肃然起敬；久居武汉，则会变得硬朗。那么在成都刚开始自然是&ldo;乐不思离蜀&rdo;（不是&ldo;乐不思蜀&rdo;）。但住久了，就会被弥漫于这座城市的悠闲舒适气氛所陶醉，觉得连骨头都（火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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