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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第1页）

&ldo;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你若是没有害人之心，本宫又怎会让你以青灯古卷为伴？你若是没有心存不该有的执念，本宫又怎会断绝你的一切念头？罢了，你害的人不少，以后你就到佛堂中专心念经忏悔，为胡淑人和黄保仪赎罪一生，洗清你造下的冤孽，这也算是你的功德。&rdo;

庆奴惊恐地头，睁圆了眼，哀哀求道：&ldo;娘娘，求求你了，求求你饶过奴婢吧，奴婢不想去，只要娘娘不让奴婢削发为尼，奴婢什么惩处都愿意领受……&rdo;

庆奴抱着国后的腿不松手，阿茂上前掰开了庆奴的手，劝道：&ldo;姑姑你就认命吧！那禅院又不是个冷僻的去处，以后还能升为住持，又尊贵又体面，又是个正经的主子，倒比在宫中伺候人要强了不知多少，国后娘娘是体恤你，才对你做这样的编排，若是你遇上个厉害些的，只怕你现在早已经是粉身碎骨了。&rdo;说着，也不管庆奴的抵抗，死命地将庆奴拖了下去。

庆奴见求饶无用，便狠狠地咒道：&ldo;娘娘你好狠心！花无千日红，你就算现在年轻貌美，可终有一天，你的美貌也会如江水流逝！到时候，你就会尝到枯枝败叶的滋味，你就会眼睁睁地看着你深爱、深为依赖的男人去宠幸别的女人，你就会明白我现在的煎熬……&rdo;

嘉敏玉立于廊下，望着庆奴被拉扯而走的背影，语声似飘入到风中：&ldo;在清心静谧的禅院，或许有一天你终会悟出来的。&rdo;

庆奴自从入了禅院之后，将日子枯水般地过了下去，更何况院中有看护她的人，她若是寻死，或是不安分地折腾，会有人及时禀报于国后娘娘，下场无非是将她关在黑屋中禁闭。

庆奴想到了死，可又没有勇气死掉，只因她站在佛堂的阁楼上时，还能听到御车骨碌碌滑过宫道的声音，还能每月亲手抄写佛经递送到国主的手中，这成了她唯一的期盼，也成了她能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

澄心堂。

亦是同往常一般，国主照例在青玉案上批阅折子，也是如往常一般，头也不抬地吩咐道：&ldo;上茶。&rdo;

此时，早已有一双素手皓腕端上了一杯袅袅香茶，国主接过来轻轻饮了一口，赞叹道：&ldo;今日茶怎么没了花香的轻浮之味，倒有了淳郁的甘甜之味，回味无穷，好茶、好茶。&rdo;

嘉敏道：&ldo;官家吃不出这个味了么？&rdo;

国主顿觉异样，抬头见是嘉敏，有几分惊诧道：&ldo;怎么会是你？&rdo;

&ldo;为什么就不是臣妾？难道是臣妾烹的茶不好么？&rdo;

国主哑然失笑，放下了朱笔道：&ldo;当然不是，你这双手是宫中最灵巧的手，不仅做得了小玩意儿，烹调得一手好饭菜，你所煮的茶更是无人能及，朕最喜欢喝的茶就是你烹调的。&rdo;

嘉敏默默垂头，&ldo;官家惯会取笑臣妾的。&rdo;

国主脉脉地凝视着她：&ldo;是真的，你煮的茶，朕舍不得喝，朕知道你烹茶程序繁琐，知道你辛苦，所以总舍不得，给朕斟茶之事，还是让她们去做吧。&rdo;说罢，他朝外唤道：&ldo;庆奴！&rdo;

然而，半晌并无反应，国主有些诧异：&ldo;往日不需朕的吩咐，都会给朕添茶倒水，今日怎么懈怠了这么久还不来？&rdo;

殿外闪过一个人影，却不是庆奴，是姚公公，嘉敏递与了姚公公一个眼色，姚公公会意，对国主禀告道：&ldo;禀官家，庆奴姑姑此刻不在此处了。&rdo;

国主更觉诧异：&ldo;不在此处？那去了哪里？&rdo;

姚公公小心地措辞道：&ldo;庆奴姑姑已堪破红尘，出家为尼。&rdo;

国主骤闻此言，惊得倏然站起，撞翻了案桌上的那一盅茶，难以置信地问道：&ldo;你说什么？庆奴削发为尼？&rdo;

姚公公道：&ldo;是国主赠与庆奴姑姑《柳枝词》，庆奴姑姑伤心了一阵，又不眠不休地在房中坐了一夜，第二天就告辞杂家，在宫中的静德尼禅院削发剃度了。&rdo;他禀完，微微抬了头劝道：&ldo;官家，这是好事，庆奴出家，总有了一个正经的安身立命之所，也总比没名没分地在您身边伺候要好呀。&rdo;

一时间地静默无声，国主扶着木椅，缓缓而滞重地坐下，神色惘惘：&ldo;朕从未想到，庆奴会因朕的一首词，多心至此种境地，遁入了佛门。&rdo;

姚公公宽慰道：&ldo;那本不是官家的原由，是庆奴姑姑本与佛法结缘，只是从未开窍，偶然因官家的一首词而顿悟向佛，那都是庆奴姑姑的造化呀！&rdo;

嘉敏含了一丝忧悯，低低说道：&ldo;&lso;爱别离，怨憎会&rso;。庆奴半世坎坷，立于国主身畔，却总是守望着得不到的一切，她看似温婉和悦，可内心也不知受着怎样的煎熬和忿忿，也许，出家是庆奴最好的选择。她既然选了这条路，臣妾亦定然对她照看有加，不会让她在禅院委屈。&rdo;

国主叹道：&ldo;她侍奉朕一场，后来又出宫守皇陵，再之后，又失而复得，朕心中十分欢喜，可她后来让朕太失望，让朕感到浑身不自在，感到难受。所以，朕不愿意她近身服侍朕，可又实在感念年少时她对朕的恩情。难道，与佛结缘真的是她的宿命吗？难道，除此之外，就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吗？&rdo;

&ldo;命由己造而已，或许是冥冥中，庆奴的一举一止都成就了她今日的佛缘，今后她在禅院中潜心修佛，涤养心性，为她前半生的过失赎罪，为国主和大唐国的福祉祈祷，是不是也是一件欣慰事？&rdo;

国主如此方能释然，叹道：&ldo;&lso;赖问空门知气味，不然烦恼万涂侵。&rso;庆奴若是真的有佛缘，倒让朕羡慕她了，她可以舍弃一切，无牵无挂地遁入空门，可是朕呢？朕何曾能够抛弃一切？又如何能心无旁骛、心无牵挂地苦学空门法，销尽平生种种心念？&rdo;

嘉敏听得国主的这番痴话，莫名的伤感浮上了心头，不知为何，她总害怕听到国主这样的言语，就好像害怕握在手中的风筝线断开。她强颜笑道：&ldo;官家又在说顽笑话了，大概又是看折子给累着了，臣妾今日还特地为官家做了膳食，都是官家平时爱吃的菜。&rdo;

国主顿觉得暖意融融，也将心头的那份郁郁之念尽数摈弃，笑道：&ldo;你这么一说，朕倒真的是饿了，一想到你做的那些美味，朕就几乎要流口水。&rdo;

&ldo;官家是一国之君，天上飞的，水中游的，地上跑的，想吃哪样没有，偏偏还这么嘴馋。&rdo;

&ldo;宫中的御厨又怎比得上你的用心？要知道，御厨是用手烹制菜品，而你，却是用心做出来的。&rdo;

嘉敏微微颔首，或许君王与国后之间亦如寻常夫妻一样，总在相识的刻骨铭心，慢慢地走入令人辗转难过的琐碎或误会，而最后不过是流于一菜一汤的平实，是静水流深的默契，也是脉脉悠远的陪伴。

一侧的姚公公默默地躬身退到门边，轻轻击掌，不多大一会儿，宫女鱼贯而入，一一布上了菜品。

殿外，黄保仪一身简朴素裙，乌油油的头发随意地挽着简单的发髻，更衬得她的素雅清傲，只是在这份清淡中又有着挥之不去的哀伤，她本是来替国主送书的，不妨在殿外恰好听到了主后的这一番对话，心中感慨万千，又是感念，又是伤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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