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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第1页）

&ldo;你又要登戏颂，是不是？&rdo;富家驹道：&ldo;什么叫戏颂，不是不是！&rdo;杨杏园道：

&ldo;你的戏评，是专门恭维不加批评的，这不是戏颂吗？&rdo;富家驹笑道：&ldo;只登这一次了，以后绝对不来麻烦。&rdo;杨杏园道：&ldo;我报上副张的戏评一栏，几乎是你们香社里的人包办了。前几天我们的经理，特为这事和我提出抗议，认为我也是香社的一份子，你说冤不冤？羊肉没吃，惹了一身的膻，我这是《西厢记》里的红娘，图着什么来？&rdo;富家驹笑道：&ldo;我介绍杨先生和他见一见，好不好？若是能加入我们香社，我们是欢迎的。不过这里面的人，学问都罢了，杨先生未必肯来。&rdo;杨杏园笑道：&ldo;他是谁？你也不要给我这些好处，我也不是翩翩浊世佳公子，不配做这些风月场中的事情。你既声明只有这一次，我再和你登上就是了。&rdo;富家驹听说，连忙将稿子递给杨杏园，一连和他作了几个揖。又问道：&ldo;明天能见报吗？&rdo;杨杏园道：&ldo;明天是来不及，后天罢。&rdo;富家驹连声道谢，然后走出。

钱作揖在外面探头探脑，已经是几次。这时便问富家驹道：&ldo;答应了登吗？&rdo;

富家驹道：&ldo;答是答应了，不过已经说明，下不为例。&rdo;钱作揖道：&ldo;我这里还有两首诗，我抄出来，你索性送给他去登一登。&rdo;富家驹道：&ldo;算了罢，你那个诗，也是六月天学的，在肚子里搁久了，再拿出来，未免有些气味。&rdo;钱作揖红着脸道：

&ldo;你批评人家，总是极严酷的。其实无论如何，比你家二爷的新诗总好些。&rdo;富家驹笑道：&ldo;你也不要攻击他了。头次我曾把你作的诗，送给杨先生去登。他说宁可多登一回戏评，这诗是罢了。你想，这也是我老二说的吗？&rdo;钱作揖道：&ldo;这是你捏造出来的话，我不信。他不登我的戏评和诗，那不算什么，我一样找得到一家大报去登。&rdo;富家驹道：&ldo;你送到哪家去登？&rdo;钱作揖道：&ldo;我找大评剧家陈黄孽去。

凭他一鼓吹，比别家报上，怕不要强十倍哩。&rdo;富家驹道：&ldo;你哪里认得他？&rdo;钱作揖道：&ldo;我原不认得他。我有一个朋友，常在他那里投稿，和他认识。我的朋友说了，只要我请他吃一餐饭，这事就好办。&rdo;富家驹笑道：&ldo;那就很好，若是能运动的话，我情愿出来请客。只是有一层，就怕他不到。&rdo;钱作揖道：&ldo;有我朋友在里面运动，不至于不来。况且我听见我的朋友说，说陈黄孽，最爱占人家一点小便宜。请他白吃，白喝，白听戏，白瞧电影，总没有不到的。不过你的戏评，杨先生碍着面子，没有不登的，你又何必另找他方？&rdo;富家驹道：&ldo;不成不成！在他那里投稿，稍微鼓吹一点子的话，他就要改去的，只当白做。而且送三篇登一篇，就是天大人情。这是其一。其二呢，他报上登戏评，总是骂的时候多，你恭维一顿，过两天有骂的投稿，他一样登出来，一来一去还不是扯直。现在我们若是能运动陈黄孽，就彻底运动一下。要和他约好，他的报上，只许捧，不许骂。&rdo;钱作揖道：

&ldo;这个怕不容易。&rdo;富家驹道：&ldo;只要有熟人介绍，总可以运动。除我请客而外，叫晚香玉直接送他一些礼就得了。&rdo;钱作揖道：&ldo;若是那样办或者有些希望。要不然，就叫晚香玉拜他做干老子，一定他会捧起来。&rdo;富家驹道：&ldo;这个我反对。&rdo;

钱作揖笑道：&ldo;瞧你这份醋劲儿。&rdo;富家驹道：&ldo;并不是我吃醋，非亲非故，叫人家做老子，这事谁肯做？我们将心比心，也不应该让晚香玉做这种事。&rdo;钱作揖见他如此，也不坚持他的主张。当时告别回去，约了明日去会那个朋友，晚上回信。

钱作揖的朋友，是个旗人明秋谷，并没有什么职务，是吃瓦片儿的。这天钱作揖来找他，只见他站在大门口，靠着电灯杆，右手捉着一只鸽子，左手伸开巴掌，举平眉毛，挡着阳光，向半空里，张望着不了。天上一群带响铃的鸽子，汪汪的绕着圈子飞呢。钱作揖走上前，正要和他答话，只见他把右手望上一扬，啪啪啪一阵响，他手上那只鸽子，已经飞入半空里，也加入那个团体去了。猛然间一道影子在眼前直飞了过去，倒吓了钱作揖一大跳，看那明秋谷时，笼着衫袖，昂头望着天上，嘴里不住的微笑。钱作揖道：&ldo;秋谷兄，真有个乐儿呀。&rdo;明秋谷回头一看是钱作揖，连忙拱手作揖道：&ldo;请家里坐，请家里坐。&rdo;钱作揖道：&ldo;我听说你每月养鸽子，要花几十块钱，就为的这一扔一瞧吗？&rdo;明秋谷笑道：&ldo;我这算什么，家里养了四五十对，也值不了人家一对的钱。&rdo;说时，把他让进家里客厅里去坐。钱作揖先说了一些闲话，后就谈到陈黄孽的戏评。明秋谷笑道：&ldo;他的戏评，还不就是那么一回事。我们懂一点戏的人，那还值得一瞧？&rdo;钱作揖是来运动人家的，当然不能加以攻击。便笑道：&ldo;他的戏评自成一家，意在雅俗共赏，那倒怪不得那样做。

我知道你和他很好，我也有戏评的稿子，请你介绍去登登，行不行？&rdo;明秋谷道：

&ldo;可以，不成问题，你交来得了。&rdo;钱作揖道：&ldo;并不是说一回的事。希望以后，有稿子送去都登。&rdo;明秋谷道：&ldo;那可不成。你想，人家又不是傻子，他办的报，为什么干替你捧角。&rdo;钱作揖道：&ldo;我自然对他要表示一点好感，不能让白登，我请他吃饭，也请你作陪。&rdo;明秋谷道：&ldo;我没关系，介绍一下，不算什么。可是你要希望他大捧一下，光是吃一餐饭，那是不成的。我和他是多年的朋友，我很知道他的脾气。凡是请他吃一餐饭，照例他送登一篇戏评，一条ju讯。若是不登戏评，光登ju讯，就可以奉送登三回。过了这个定章而外，他就不管。&rdo;钱作揖道：&ldo;若是要他老棒，又要什么条件哩？&rdo;明秋谷笑了一笑说道：&ldo;这个又何须于问？&rdo;钱作揖道：&ldo;若是要送点礼，那也办得到，总要他合作才好。&rdo;明秋谷道：&ldo;送什么礼，你干脆送他的钱得了。&rdo;钱作揖道：&ldo;你看要送多少钱？&rdo;明秋谷道：&ldo;钱出在你身上，这个话我就不便于说了。&rdo;钱作揖道：&ldo;我也是人家的事呢，怎好作主？

我看这事索性公开的办起来，请你去问一问他看，他要多少钱才愿意办？&rdo;明秋谷道：&ldo;问倒是可以问。最好你先拿一点现款来，让我带去和他说话。&rdo;钱作揖道：

&ldo;我又不知道说人情要带现钱的，身上哪里预备有款子呢？&rdo;明秋谷道：&ldo;可惜你没有现款。若是有现款，我可少说许多话。&rdo;钱作揖道：&ldo;那是什么意思？&rdo;明秋谷道：&ldo;你有所不知。陈黄孽的五官，没有一处不害馋病的。只要把东西引出他的馋虫来，然后要求他的条件，就很容易合拍。&rdo;钱作揖道：&ldo;若是照你的法子，果然有效力时，你不妨明天去说，我今天弄些钱来，让你带去。&rdo;明秋谷道：&ldo;那样最好。&rdo;钱作揖道：&ldo;你看要带多少钱？&rdo;明秋谷想了一想，说道：&ldo;钞票都不成，你拿个三十块现洋来，我包和你办成一个极圆满的结果。&rdo;钱作揖道：&ldo;一出手就拿三十，以后还要不要呢？&rdo;明秋谷道：&ldo;既然现钱交易，当然是一回交代清楚，不能拖泥带水。少了这个数目，也办不动。&rdo;钱作揖见明秋谷说得很有把握似的，也就一口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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