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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景道:&ldo;亲不亲近与他何干?‐‐行了,左右他一到冬天就窝在含章殿不出门,爱怎样随他去!&rdo;
贺兰明月笑了声,高景轻飘飘地撩他一眼后挪开身侧宽大椅子中的空位,直白地命令:&ldo;你过来,挨着我坐。&rdo;
他大胆的举动让贺兰一滞,站到高景身边:&ldo;属下在这儿吧。&rdo;
高景不悦,冷哼一声自顾自地翻起了手侧奏表。翻两页后,他又烦躁地递过去,要贺兰明月读。不如翰林学士读起来抑扬顿挫重点明晰,贺兰明月一边磕绊地念着,一边瞥高景,怕他听得睡过去。
窗外飞雪片片,贺兰明月念完一封奏表,高景忽然闭着眼问:&ldo;李环说他父王病了,要回江宁。你觉得孤该不该允他?&rdo;
贺兰明月如实道:&ldo;朝廷的事属下不懂。&rdo;
高景没有和他讨论的意思,自顾自道:&ldo;允他,是放虎归山;不允,御史台会参孤一本不忠不孝,难呐……李环比他父亲强太多了,他当上了南楚的&lso;国主&rso;,大一统便会拖延。&rdo;
贺兰道:&ldo;为何现在不打?&rdo;
&ldo;有兵无帅,打不成。&rdo;高景掷开一支笔,&ldo;大宁什么都不缺,惟独缺三军统帅。此前打的那次说势如破竹,比起当年第一回围困江都可差远了。&rdo;他若有所指,看一眼贺兰明月,&ldo;你有所不知,彼年陇西王率军千里奔袭,抵达江水后七日下了南楚十五城。若他还在,南北定早已一统。&rdo;
头次直观听闻父辈辉煌,贺兰明月只觉心酸,道:&ldo;他们说陇西王是战神。&rdo;
高景笑了:&ldo;是,身经百战,无一败绩,是我大宁不世出的帅才,可惜了……大好年华不知得罪了谁非要撺掇他谋反。&rdo;
&ldo;撺掇?&rdo;
&ldo;孤也只是猜测,毕竟……&rdo;高景说着说着,忽然停了一拍,&ldo;咦?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以后再告诉你‐‐今日突然问起稷王,是去含章殿有收获吗?&rdo;
贺兰明月摇头,高景便不多问。
脑海里陆怡的话挥之不去,贺兰明月忽然问:&ldo;殿下,若有一日我不在了,你会如何?&rdo;
高景奇怪地望向他:&ldo;谁又欺负你了?&rdo;
&ldo;不……就是想问了,我怕没法一直……&rdo;贺兰明月喉咙涌起难耐的腥甜,见高景依然疑惑,道,&ldo;人生太短。&rdo;
雪落无声,角落火炉烧到鼎盛时偶尔&ldo;哔剥&rdo;响动,高景始终没有回答他的疑问,闭了闭眼:&ldo;等出了正月,孤放李环回南楚去。&rdo;
&ldo;……要到正月了。&rdo;贺兰明月鬼使神差,突然说了一句。
高景笑:&ldo;怎么?你无家可归,老实待在我这儿吧。&rdo;
有谁的话语响在耳畔,洛城百姓一年中只有两个节日取消宵禁彻夜狂欢,七夕时放灯观星,乞巧听戏,再有就是上元节,火树银花,柳梢新月。高景碍于眼目,从未在夜间出过紫微城,甚至少出摇光阁……
贺兰明月伸出手,高景不明所以地握住,好笑道:&ldo;怎么了?&rdo;
他眨眨眼:&ldo;我们……上元节,出宫吧?&rdo;
握住手力度松了想放开,贺兰明月一把牵住,将他牢牢地按在掌心。那手指蜷缩一下,像轻微的战栗,高景的目光先望向他,后又仓皇地四处扫,眼角微不可见地发红,不似难受时的酸楚,只像激动。
他喃喃地反问:&ldo;出宫?&rdo;
&ldo;不回摇光阁也不要紧,上元节,宫人若有家在洛城的可以回去省亲半日,宫门通宵不落锁。&rdo;贺兰明月道,思绪清晰得自己都震惊,&ldo;你要愿意,我们牵一匹马,不舒服了回来就行……&rdo;
高景摇头:&ldo;我怕看不清。&rdo;
&ldo;有我,再说不是能看见轮廓了么?灯市很亮,不怕的。&rdo;
高景垂下睫毛,眼睑处两条月牙似的影子。
贺兰明月道:&ldo;担心……就算了。是想……等做了储君,入了东宫,事情就更多了,再往后……上元佳节,殿下真不能与民同乐吗?&rdo;
高景道:&ldo;可我夜里从来没出去过。&rdo;
惶恐又小心的语气,贺兰明月心凉了一截,嘴唇像粘住了,只能发出一点点模糊的声音:&ldo;嗯……我……&rdo;
高景歪着头,耐心地似笑非笑,等他的答案。
&ldo;我想同你看灯。&rdo;贺兰明月嗫嚅着说完,耳根蓦地发烫,烧得他从里到外都不自在,恨不能钻进地缝里。
他到底在说什么呢?
含章殿里听来的话仿佛他朝不保夕,再没多少时日。陪高景过了这么多节日,却从没有见高景真正快乐过,如果上元夜的灯火能让他见高景笑一笑,让高景记住这个时刻是自己相陪,哪天他死了也不后悔。
没有灯如昼,没有一枝春雪冻梅花,他的千言万语只能烂在肚里。
那年高昱想要出宫看烟火,高景表面冷漠拒绝,回到北殿,似自言自语地呢喃:&ldo;也不知云浪亭的烟火比起除夕宫城如何?&rdo;
他知道高景想去。
不知等了多久,高景抽回手轻声道:&ldo;那,那你安排吧。&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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