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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假如您是我的朋友的话,我想问问您愿不愿意把您的那匹马卖给我。”
莫雷尔极为难地微笑了一下,转向基督山,像是祈求他来解救自己似的。
伯爵直到懂得了他的意思。“啊,夫人!”他说道,“您干吗来向我提这个要求?”
“向您提,先生,”男爵夫人答道,“那是没必要的,因为一定会得到的。假如莫雷尔先生也是这样的话……”
“不幸得很,”伯爵答道,“莫雷尔先生是不能放弃他那匹马的,因为马的去留和他的名誉密切相关,这事我是见证人。”
“怎么会呢?”
“他跟人打了赌,说要在六个月以内驯服米狄亚。现在您明白了,男爵夫人,要是他在打赌规定的期限之前卖掉这匹马,那他就不光是输掉了那笔赌注,而且会让人说他是害怕了;而一位北非军团的骑兵上尉,是绝对无法容忍这种流言蜚语的,哪怕他是为了满足一位漂亮女人的任性,尽管在我看来,这实在是这世界上的一桩最神圣的事情了。”
“您知道我的处境了吧,夫人。”莫雷尔说道,并感激地向伯爵微微一笑。
“要我说,”唐格拉尔说道,脸上虽勉强带着微笑,但仍掩饰不了他语气的粗鲁,“您的马已够多的了。”
对这样一类进攻置若罔闻而不加以反击,这一点也不是唐格拉尔夫人的固有惯例。可是,使年轻人极感惊诧的是,这一次她佯装充耳不闻,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基督山看到她一反常态,竟能忍气吞声,就微笑了一下,指给她看两只硕大无比的瓷瓶,瓷瓶上布满了精细的海生植物,那显然不是人工加上去的。
男爵夫人很是惊奇。“咦,”她说道,“您可以把杜伊勒里宫的栗子树都种在那里啦!这么大的瓷瓶是怎么造出来的?”
“啊,夫人!”基督山答道,“对这个问题我们是无法回答您的,因为我们这一代人只会造些小摆饰和玻璃麻纱。这是古物,是用水土之精华构成的。”
“怎么?这是哪个朝代的事呢?”
“我也不知道。我只听说过中国有个皇帝派人营造了一座特制的窑炉,让人将十二个像这样的瓷瓶一批接一批地放进去煅烧。有两个在过猛的火力下破裂了,将其余的十只放进四百八十多米深的海底。大海知道世人对它的要求,向瓷瓶扔去藤草,缠上珊瑚,镶上贝壳,所有这一切在难以想象的海底经过两百年岁月的磨洗后紧紧黏合在一起,而一场革命赶跑了想做这种试验的皇帝,只留下验证瓷瓶煅烧和沉入海底的一张御诏。过了两百年,这张御诏被人找到了,于是人们想到把这些瓷瓶打捞上来。潜水员穿着特制的潜水服下了海,在当年沉缸的海湾找到了它们;但是人们只找到三只,余下的那些都被海浪卷走冲碎了。我很喜欢这些瓷瓶,我有时会想象瓶底下藏着些丑陋可怕的神秘怪物,就像只有潜水员见过的那些海底的怪物一样,它们呆滞而冷漠地定睛看着这些庞然大物,我还会想象这些瓷瓶里面沉睡着数不清的小鱼,它们都是为了逃避敌人的追击而躲进瓶里来的。”
这时,唐格拉尔对这些奇古怪的事不感兴趣,正机械地在那儿把一棵橘子树上盛开着的花一朵一朵地扯下来。扯完了橘子花,他又去撕仙人掌,但这东西可不像橘子树那么容易扯,所以他被厉害地刺了一下。他不禁打了个寒战,抹了抹眼睛,像是刚从一场梦中醒来似的。
“先生,”基督山对他说道,“我不敢向您推荐我的画,因为您有很多珍品,但这儿有几幅还是值得看一下的,两幅荷比马的,一幅保罗·皮特的,一幅是梅里斯的,两幅杰勒德·道的,一幅拉斐尔的,一幅凡·戴克的,一幅苏巴朗的,还有两三幅是牟利罗的。”
“慢来!”德布雷说道,“霍贝玛的这幅画我认得。”
“啊,真的!”
“是的,有人曾把它卖给博物馆。”
“我相信博物馆里是没有这幅的吧?”基督山说道。
“没有,他们不肯买。”
“为什么?”夏多·雷诺问。
“您别装得不知道了,因为政府没有钱呀。”
“啊,对不起!”夏多·雷诺说,“最近八年来,我几乎每天都听到这种话,可我到现在还是不懂。”
“您慢慢就会懂的。”德布雷。
“我看不见得。”夏多·雷诺回答。
“巴陀罗米奥·卡瓦尔康蒂少校和安德烈·卡瓦尔康蒂子爵到!”巴蒂斯坦在通报。
一条刚从裁缝手里交出来的黑缎绉领,一圈刚修整齐的胡子,灰色的唇髭,坚定的目光,佩着三枚勋章和五枚十字章的少校制服,总之,一副无可指摘的老军人派头;巴陀罗米奥·卡瓦尔康蒂少校,我们已经认识的这位慈祥的父亲,就是这样出现在伯爵府邸的。
在他身旁,穿着簇新的衣服,笑容可掬地走上前来的,是安德烈·卡瓦尔康蒂子爵,那位我们也已经认识的恭顺的儿子。
三位年轻人正在一起聊天;他们的目光从父亲移到儿子,而且很自然地在后者身上停留得更长一些,因为他们谈论起他来了。
“卡瓦尔康蒂!”德布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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