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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第2页）

&ldo;刀刀，妈妈心里难受啊！&rdo;我妈哭的肝肠寸断，&ldo;你爸……你爸他……病了……&rdo;

&ldo;我爸怎么了！&rdo;

我妈捂着胸口哽咽：&ldo;老年痴呆，已经不认人了。&rdo;

我脑子一空，强定心神：&ldo;多久了？&rdo;

&ldo;三年。前两年症状不明显，大家都以为是人老了记忆力减退而已。可是今年年初上面开会，他在会上突然说起四十年前的事，事后却又完全不记得。后来确诊是老年痴呆，上面才让他退的。&rdo;我妈靠在我肩头掉泪儿，&ldo;刀刀，妈妈刚才和你说的就是你爸发病的症状，妈妈是怕直接说你承受不住。&rdo;

我抱住我妈再也没说话。

司机把车开到老宅，我大哥靠在墙上抽烟，看见我扶着我妈下了车，双眼发红的对我嘱咐：&ldo;你有点儿心理准备。&rdo;

我点点头，跟着我大哥进了屋。老宅里很静，不见一个佣人，我大哥自己找了一圈，回来对我说：&ldo;爸在后院。&rdo;

我跟着我大哥来到后院，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到眼前的情景还是心中大恸。

我爸穿着一身破旧的绿军装，佝偻着身子坐在藤椅上，曾经宽阔的肩膀如今无力的垂裹着，慢慢伸手从面前一箩筐散发着臭气的烂土豆中摸出一个，捧到眼前仔细看了看，点点头拿起一把小刀剜砍削挖起来。他那么小心翼翼，十分钟才把土豆上所有腐烂变质的地方削掉，最后只留下栗子大小的一块放在手心上，捏起来冲着阳光照了照，满意地点点头放进身旁一个小脸盆中，那盆里已经堆了小半盆的土豆块。

我扶着我妈再也忍不住泪水。

这时菜窖的门被人从里推开，一个清瘦高挑的男孩走出来，手上提着一个塑料桶，走到我爸身边蹲下，轻轻拿开我爸手里的小刀，又从桶里拎出条湿毛巾绞了绞，一边给我爸擦手一边说：&ldo;爸，洗洗手，该念语录了。&rdo;

我像是见着外星人一样呆傻的立在原地，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我朝思暮想的爱人就在眼前，平静自然的伺候着我爹，可我的爱的是那个恨我厌我的小鸭子啊，他怎么可能会做这么贤惠的事情！

我依旧瞪大双眼看着这一老一少，小鸭子在我爸手上挤了些洗手液，一点一点认真搓洗，从指尖到指fèng，从手心到手背，然后用毛巾浸着清水反复擦洗，最后从脖子上拽下条干毛巾给我爸擦干双手。小鸭子站起来把那筐烂土豆搬到远处，然后搬了把椅子坐在我爸身旁，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红本放到我爸手里。

我爸一边接过一边兴奋的吩咐：&ldo;赫鲁晓夫倒台了！儿子，一会儿把土豆洗干净了烩肉吃。&rdo;

小鸭子乖乖的答应：&ldo;好，晚上吃米饭还是馒头？&rdo;

&ldo;放屁！&rdo;我爸一巴掌就打在小鸭子脑袋上，&ldo;现在全国人民都在节粮度荒，哪来的米饭和馒头，吃窝头！&rdo;

小鸭子揉揉脑袋，还是很乖：&ldo;那你还吃肉。&rdo;

我爸一脸不耐烦：&ldo;肉是你赵叔叔送的，老子给他说了个媳妇，吃他二两猪肉还冤呐？&rdo;

&ldo;不冤。&rdo;小鸭子笑笑。

我爸捧着小红本，一脸严肃的背诵：&ldo;毛主席教导我们说，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毛主席教导我们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毛主席教导我们说，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力行动……&rdo;背着背着突然停下来，又骂小鸭子，&ldo;混小子，你也背！&rdo;

小鸭子&ldo;哦&rdo;了一声，口齿清楚的说道：&ldo;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批私斗修，天要下雨，敌疲我打，娘要嫁人……&rdo;

小鸭子乱背一通，我爸突然摆摆手示意停下，双手拉过小鸭子凑近看了看，慈爱的抚摸起小鸭子的头发：&ldo;儿子，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啊……没想到你小时候挺混蛋，长大了倒真是不错。唉，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啊‐‐淘小子、出好的，我真是享了你这老儿子的福啦……小时候我把你打得太狠了，你心里可别怪我，其实你大哥把你带到日本那三年里，爸爸总怕你在小日本那里受欺负呐……爸爸成天心里惦记你呐，可你连个电话都不给爸爸打，气的爸爸心里那个疼啊……&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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