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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第1页）

蒋淑英一想，这事实在做得极其幼稚无聊，也微笑起来。史科莲见她精神好些，才放心去睡。

不料学校里得了些风声，小题大做起来，派人到蒋国柱家里去报告，说他侄女病得重，请他领回去医治。当报信人到蒋家的时候，恰好洪慕修在那里。他就说：

&ldo;小南儿念他妈，又念他小姨。不如把二妹搬到我那里去调养，孩子有个伴，二妹在我那里，也有人伺候。&rdo;蒋国柱就不大喜欢这侄女，因为得了哥哥一笔遗产，对于这侄女的教育费，不能不担任。心里巴不得蒋淑英早一天毕业，早一天出阁，减轻负担。这种特别开支的医药费，当然是不愿出的。洪慕修是个有钱的侄女婿，他既愿戴上这一顶帽子，乐得赞同。因此这日上午，洪慕修就坐了汽车，到蒋淑英学校里来，和学校当局说：接她回家去。蒋淑英虽然不愿意洪慕修来接，她猜着是叔叔差他来的，就跟着上了汽车。不料车子一开，一直开到洪慕修家门口。蒋淑英人虽疲倦，可是她还能够生气的。脸色一变，在车子上就对洪慕修道：&ldo;姐夫，怎样把我接到你家来，你送我到叔叔家去，或者医院里也可以。&rdo;洪慕修道：&ldo;我并不是把二妹接到我家来。因为我那孩子，念你念得嘴都干了，我实在不忍。我特意把车子绕到门口来，让他来看一看你，也许以后就不念了。你身体不好，请不必下车，我去抱他出来。请你看在他母亲面上，你哄他两句话，回头我就送你到医院里去。&rdo;

这几句话，说得蒋淑英心平气和。一会儿工夫，洪慕修在屋里把小南儿抱出来。他一出大门，就嚷着。&ldo;小姨小姨。&rdo;洪慕修将他送进汽车来，说道：&ldo;你念了两天两夜的小姨，现在小姨来了，你去亲热亲热罢。&rdo;蒋淑英抚摩着他的小脸，笑了一笑。洪慕修不等她说话，又把小南儿抱下车来，说道：&ldo;你不要吵你小姨了，小姨不舒服呢。&rdo;小南儿两只手抱着汽车门。又哭又嚷道：&ldo;不！不！我要小姨。&rdo;带小南儿的那个辱娘，也走了出来，对蒋淑英道：&ldo;蒋小姐，这孩子真惦记着，你到家里来坐一坐罢。&rdo;蒋淑英看见这样，心里也是老大不忍，只得下车，由辱娘搀了进去。这里洪慕修告诉汽车夫，让他把汽车开走。可是学校里的史科莲，她还以为蒋淑英是到医院里去了，这天下午特意打了一个电话到蒋家，问是什么医院。那边是老妈子回电话，说是不知道。史科莲不得要领，未免有些放心不下，就决定亲自到蒋淑英叔叔家去探问。

这一天过了，次日便是星期日。又恰好天气和暖，便到蒋国柱家来访问。后来一问到蒋淑英在洪慕修家里养病，不觉替她捏了一把汗。本想到洪家去看看，转身一想，一来自己不认得洪慕修，二来这一去，又似乎有些刺探人家秘密的嫌疑，万万去不得。如此一想，就把去看病人的念头打消。自己一面走路，一面替蒋淑英想想，以为她这种行为不对。前晚既然有跳楼之举，当然对于自己的行动要洗刷一番，怎样昨日又重到洪家去？自己这样一面想一面走路，信脚所之，自己没留心到了什么地方。及至自己醒悟过来，糟了，这并不是回学校的路。到学校去，应该是往北，现在却是往南，正来个反面了。一看走的地方，仿佛到杨杏园那里去不远，自从得了人家的帮助，并没有向人家道谢一声。今天走得顺路，何不去作个顺水人情？有了这个主意，雇了车子，一直就到杨杏园家门口来。这拜访男客，自己还是破题儿第一遭，走进门，浑身就觉得有些不舒服，一看眼前并没有人，又不好意思高声问人，便故意将脚步放重，又轻轻的咳嗽了两声。但是她虽有这样使之闻之的意思，始终没有见人出来。踌躇了一会子，又退出大门去。一看门框上有电铃的纽子，便按了一下电铃。一会走出一个人来，上下打量一番，便问找谁？史科莲道：&ldo;这儿是杨宅吗？&rdo;那人道：&ldo;这儿姓富，不姓杨。&rdo;史科莲问头一句话，就碰了钉子，脸上红将起来，回头就要走。还是那人道：&ldo;我们虽不是杨宅，这里可住着有个杨先生，你这位小姐是找他的吗？&rdo;史科莲道：&ldo;对了，他在家吗？&rdo;说到这里，看那人有些惊讶的样子似的，便又道：&ldo;从前这里不是有个李太太吗？我就是……我就是她的亲戚。&rdo;那人道：&ldo;您贵姓？&rdo;史科莲道：&ldo;我姓史。杨先生若是不在家，他回来的时候，就请你告诉他一声罢。&rdo;说毕，抽身又要走。那人道：&ldo;请你等一等，我给你进去看一看，也许在家里。&rdo;史科莲听说，便站在门外。一会儿，杨杏园亲自出来说道：&ldo;哎呀！史小姐，今天何以有工夫来？请里面坐。&rdo;杨杏园把她让到后进那一间客房里来，对面坐下，先寒暄了两句，便问史小姐喝咖啡的吗？史科莲道：&ldo;不必客气了，我们总也算很熟的人哩！&rdo;杨杏园笑道：&ldo;是一个朋友送了一些咖啡和外国点心，我是很酸涩的，自己没有把它吃了，留着待客呢。&rdo;于是杨杏园一面叫听差去煮咖啡，一面盛四玻璃碟子可可糖柠檬饼干之类，放在茶几上。

史科莲正爱吃这些东西，也就不客气，随便的吃。一会听差将咖啡煮熟了，杨杏园又亲自取出一碟糖块来，放在史科莲面前。笑道：&ldo;乡下人学外国排场，是学不来的，这糖只好用手来拿了。&rdo;说着拿了一块，放在自己杯子里。又道：&ldo;请你多放上一点糖罢，也没有牛辱哩！史小姐在令亲府上，没有看见这样喝咖啡的样子吧？&rdo;

说着，将手上的大茶杯举了一举，又把那个大白钢茶匙，舀了咖啡便喝。史科莲见他谈论风生，不觉把进门时的拘束状态，解释了许多。便问密斯李没有来信吗？杨杏园道：&ldo;两个礼拜前来了一封信。曾提到了史小姐的事。看那样子她是很惦记的。&rdo;

史科莲道：&ldo;她的那番盛意，我今生是忘不了的。就是杨先生种种协助，我也非常的感激。&rdo;说时，低头用茶匙搅咖啡。杨杏园道：&ldo;这事若是老说起来，让人家听见，未免寒碜。万望以后不要提，若是真要再提的话，我就不敢和史小姐见面了。&rdo;

史科莲见他说得这样恳切，笑道：&ldo;天下哪有协助了人，还不要人领情的。&rdo;杨杏园道：&ldo;这是极小的事，也值不得领情呢。不要提罢，不要提罢。&rdo;史科莲不能说，也就只笑了一笑。她从前在李冬青一处，和杨杏园见面，大半都是和李冬青说话，和杨杏园交情尚浅，就无甚可说。现在少了一个李冬青，越发找不到什么话谈。所幸杨杏园的态度，极其自然，先问问学校里的组织，后又谈谈李冬青的身世，史科莲只是吃着糖，喝着咖啡，脸上带着笑，跟着话音，附和一二句，坐谈了一个多钟头，总算谈得还不寂寞。史科莲因不愿久坐，便告辞要走。杨杏园看她很受拘束的样子，也不再留，便进屋子去，将几盒已经开封了的糖，叠在一处，交给史科莲道：

&ldo;请不要嫌吃残了，带回学校去，留着看书的时候解渴罢。&rdo;史科莲笑道：&ldo;吃了不算，还要带了走吗？&rdo;杨杏园道：&ldo;我原不客气，我才把这东西相送，若是不受，那就嫌它是吃残的东西了。&rdo;史科莲笑道：&ldo;既然如此，我就真不客气了。&rdo;于是将几只糖盒叠在一处，夹在肋下，和杨杏园鞠了一个躬，说声&ldo;再会&rdo;。杨杏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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