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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点，已经不烫了。”半真半假，茶渍都干透，再追究反而无趣。

“没烫到最好。”清爷用小指沾出一点茶水，在小案写了两个字。

纳兰。

米微心下一惊，再定睛看，还是那两个字。

纳兰。

“你果然是认识这一家的人。”清爷轻轻笑起来，“看我说的是什么呆话，你铺子前面那块金光灿灿的店招也是出自纳兰家二公子的手笔，大手笔啊大手笔。”

米微想不透，即便那些字真的是用金粉涂抹，在清爷看来也算不得大手笔。

大在哪里。

“你可知你那块店招的材料是什么？”

“木头。”这一次米微脱口而出。

清爷朗声而笑道：“这答案好，这答案好得出奇，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还不正是一块木头，一块上好的木头也不会变成金子，哪怕它的价值已经超过金子。”神色一正道，“你那块店招牌是用金丝楠木制成，那原是一具棺材中的一块，可惜预备用那棺材的人犯了事，再也用不得，这才落到了纳兰家，不知怎么那个纳兰二公子觉得板材大小正好合适，就取出来于你做了店招，你想纳兰家的老爷子一旦得知还不暴跳如雷。”

米微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纳兰沁羽，你居然敢用棺材给我做店招，是不是怕我生意太好，阴气不够重。

“你莫要咬牙切齿的模样，那位纳兰二公子应该是非常明白的人，棺材有官有财，拿来做店招无论在风水还是口彩都是上佳之品，他是为你着想过的。”

“纳兰老爷子既然思棺切切，完全可以来同我说明，店招虽然珍贵，可我也不是不讲理之人，知道真相后，一定双手奉还，大不了再找纳兰公子做一块其他的，另外挂上。”

“米姑娘，做棺材的木料，不论材质如何，总是要放在阴暗之处，让其吸收天地之间的阴气，那么以后入棺之尸方能安体落葬，耀祖延寿子孙，而你店门前的那一块，日日见着活人进出，尘世间的喧嚣，烟火气样样不缺，即便是你摘除下来还给纳兰老爷子，也已经不能做到棺材上面去了，要是真的做了，怕是躺进去的人会诈尸也未必不可。”清爷见她不甚明了，仔仔细细地解释给她听，“纳兰老爷子得到这个消息，气不打一处来，自家的儿子做的好事，他也最多一顿家法，但是你的生意，他却看不得了，怎么能让一个布衣女子，而且来路不明，无父无母，沾得他们纳兰家的福气。”

“所以，老爷子找了能干的人来找我的晦气，还是当着纳兰沁羽的面，演了一出这般的好戏。“米微前因后果都想了一下，点点头，低回地笑道，“就算死，也要做个明白鬼，我明白了。”

75

水渍在案几面上惭渐挥发，纳兰酉个宇终究是看不见了，清爷端起茶盏来，客套地说道：“米始娘喝口茶再走。”一些谜团解开，可是又有更多的谜团沉沉下来，米微觉得再好的茶水喝到嘴里也是又苦又涩的，品不出什么猜香来，不过她也只是垂着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不说话，不笑。

她在等。

等对面那个人松口。清爷手中的一盏茶喝完，立时有人端下去，又沏了新的送过来，米微眼现鼻，鼻观心，眸子中央是茶水化作的涟漪，倒映得一双眼更黑更沉．

她不是第一次觉得清爷的派头已经超过普通暴发户的品味，做黑市生意的人．怎么都不算世宗子弟，书香门第，满打满算只能说是暴发户。但是清爷喝的茶，穿的衣，卧的榻，说的话。

真的都不像，一点都不像。

“米始娘的耐心真好．不吵不闹的，要是我再不说，倒显得我做人小气了。”清爷将茶盏放下来，“你是等我和你说该如何做，其实你心里面也是明白的。”

“我什么都不明白，心里面很乱。”米微没有说谎，纳兰家是什么身份，她非常清楚，纳兰沁羽的相识是无意间的，他乐意跑过来坐一会儿棒场也好，乐意将老爷子的棺材板偷出来也好，看在她眼中都类似顽童的胡闹，不会有什么坏处。

不过，有人因此而对她和她的铺子上了心，那就不是好事情。赚找要狠，做人要低调。这是米微一贯的原则。

“你铺子的告示上面写的是歇业七天，一方面是为了你店里那个伙计的伤势，另一方面你也想看看后面的动静，这点倒是做得很好，那孩子虽说受了点委屈，但是成全了你。”清爷说着，突然伸一个懒腰道，“觉碍有些饿了，要不留下一起吃点饭再走。”话说了半吊于，米微还直着耳朵等，他却刻意转开说要吃饭。

很是无奈，又不得不听从，未微顺水推舟地笑起来道：“被清爷一说，我也是一天没有吃东西，饿得慌了。”

热腾腾的四个小菜很快送上来，案几撇下去，换两个小饭桌上来，一模一样的菜式，像是厨子随时候着，只等某人说一声想吃，就在最快的时间内完工成品。

“米始娘也是做美食的高手，尝尝我这里厨子的手艺。”清爷夹起一筷来，“还直惦念着，你上次着方英带回来的粥，明明里面除了米粒再没有其他东西，吃起来却是丰腴肥美，我家厨子也尝了一点，说是要多种配料才能制成，他也说不好。”

“食材都是清爷这里取的，我不过是借花献佛又加上点时间．做出那样一碗来，清爷喜欢，下次再做了让方英带回来便是。”

米微看一眼盛上来的菜式，豌豆炒鸣丁，银芽烩鸭胸，清妙枸杞芽，腌菜炒藕片，两荤两素，都是清脆可口的时令菜，米微多吃两口枸杞芽觉得特别清口，忍不住下筷，一时倒是真的把烦心事给抛在脑后。

吃饭的时候．再多想那些会人头疼的问粗，吃下去的营养都不会被吸收。

米微已经忘记这句话是谁曾经对她说的，以前的事，以前的人，忘记了很多，像是刻意的，对从前的自己说了告别，然后便能轻松放下来。她太清楚件事情，她是回不去的，因为不知道是怎么来的，即使转了身，也看不到身后来时的路。

一餐饭吃了有大半蛀香的功夫，清爷放下筷子，株嘴时悠悠道：“七天差不多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是纳兰家的老爷子心里头有点怨气需要发泄下，看着你懂得收敛些，心里会得得意，然后便又会觉碍和个没身份没地位没钱财的孤女争执十分无趣，应该不会再为难你。”

他认认真真地看着米微道：“幸亏你是个女子，有时候女人家也沾了好处，品行好些的男人不会同女人太计较，不过，有件事儿，你必须记得，纳兰家的二公子再来．你当作没事人一般就好，最好是让他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米微咦了一声．她以为清爷会说，以后离纳兰沁羽远些再远些，那是个祸害。

“这点你就不明白了吧，你还是如同以住那般对他，他全然不知情，该来的来，该吃的吃，你还是有找赚，要是你一转头不理人，冷若冰罪的样子，瞎子都知道是谁这次对你下的黑手了，按照那位纳兰公子的性子必然回家同老爷子翻旧账，要问个分明，争个透彻，老爷子一气之下，亲生子没怎么样，遭殃的还不是你，这次不过是小小的教训，果真当真来折腾，小人物连怎么死的或许都不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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