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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倾饶怔了下,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因着这个缘由,她也质问过詹玉郎。当时少年的表情十分复杂。他难得地露出忧郁的神色,望着天边,幽幽地说了一番话。——詹家一直以为要与温家再斗上个百八十年,谁知一夜过去,那个骁勇的家族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倒了。如今詹家好不容易又迎来了个新的对手,我不希望这个对手也莫名其妙地就这样消失。好男儿顶天立地,应当血染长刀战死沙场,而不是被什么鬼蜮宵小害了性命!少年说这话的时候,眼中闪着倔强和不甘,显然是不满某些事情,却又无力抵抗。傅倾饶就是被他这样的神情、这样的话语给戳中了心,决定信他一回。“我觉得他说的是真的。云西哥哥,他说的是真的。”傅倾饶紧紧地抓住楚云西的衣袖,“爹爹和哥哥们已经不在了,我只有你和阿姐了。你不能出事啊!”眼看楚云西没有松口,她眸中划过失望。片刻后,咬了咬唇,轻声说道:“那个武天铭,我觉得不太对劲。或许……詹玉郎口中那人就是他?”“阿娆!话不可乱讲!”楚云西一声轻喝出口,又有些不忍心看她难过,努力放缓声音说道:“武天铭乃是武举出身,并非像长亭那般与你我一起在京城长大。你不识得他、不相信他,情有可原。只是阿娆,他是与我一起战场厮杀多年的兄弟。”“战场上的情意,你是没办法明白的。”他抬起手,指向帐外,“阿娆,你看看外面,那都是与我一同浴血奋战多年的同袍。难道你要我为了一个外人的几句话,而去怀疑自己的兄弟吗?”傅倾饶别开脸垂着头,任他怎么唤她,也不肯看他一眼。“你好好想想吧。至于这次的战事,我们已经商议妥当,绝不可能临阵退缩。”“少你一个不行吗?让他们去领兵一次不行吗?你就非得亲自上场?!”看他丝毫也不肯松口,她也火了,抄起墙边不知是谁搁下的长枪,坚定说道:“你不肯信他的话是吧?我信!你不愿意去怀疑这些人,那我来当坏人好了!”她扬枪一挥,想到大哥当年留给她的最后一个提着长枪的决绝背影,差点落下泪来,“我没什么能再失去的了,我绝不能让你出事。想出去?好!从我尸体上踏过去罢!”语毕,竟是持枪而立守在帐子门口了。楚云西一步步朝她迈了过去,停在她面前一霎霎,而后往旁边侧身,显然是要绕过她出帐。傅倾饶握紧长枪朝他挑去,他轻轻侧身避了开来。长枪随即再次缠上了他,如影随形。两人过了几招后,傅倾饶横枪刺向他的胸口,他却忽地驻了脚,停在了那里不闪不避。眼看着枪头已经贴上了他胸前的衣襟,傅倾饶大骇,忙拼着一口气将武器硬生生收了回来。却还是有些晚了,枪头已经刺破了他胸前的衣裳,留下了一个不小的破点。就在她被惊到怔愣的瞬间,楚云西猛地前踏两步,抓住她的手腕往后一拧,将她的双手反扣在了身后。傅倾饶用力踹他,他不为所动,一手抓着她两只手腕,一手揽抱着她,将她拖到了帐角,拽下旁边的一段麻绳,小心地隔着衣裳将她双手绑紧。拭了拭结扣确认无法打开,他轻柔地抚了抚她头上的发,“阿娆,你看你,总是那么心软。如果你那一枪刺下去,我受了重伤,不就真的没办法出去了么?”傅倾饶咬着牙问道:“你知道我不会刺,所以故意这样?”他抿着唇不说话。许久后,重重叹了口气,稳步出了帐子。傅倾饶大怒,望着他的背影,拼着全力大声吼道:“楚云西,你混蛋!”……楚云西终究还是决定亲自领兵出战。期间他倒也召集谋士对计划做了些许改变,但具体是怎么商议的,傅倾饶完全不知晓。她一整天都被反绑在了那帐子里。这样的形态下,她能稍微动动,但是想逃的话,却是没法跑远的。更遑论隐了身形悄悄去偷听他们的谋划了。临走前,楚云西来向她告别。傅倾饶难得地作了让步,说道:“既然你不肯听我的,那么就带上我吧。我武艺还算不错,断不会拖你后腿。”楚云西正要断然拒绝,就听她接着说道:“你如果不带我一同上路,我就赖在军营不走了。旁的不说,单看这里有这么多大男人,我独自这里,总归是不够安全的。”楚云西听了后,不禁一怔。——他利用她的不忍算计了她一回,她便利用他的情意算计回来。这丫头……真不知说她什么好了。他沉吟半晌,苦笑了下,颔首说道:“好。就依你了。不过不准离我太远。”傅倾饶骑在马上,混在人群中,跟在楚云西背后不远处。将士们马蹄踏地的哒哒声,好似魔咒,尽数敲击在了她的心上,扰得她心神不宁。她扫了眼武天铭,暗暗观察着四周的环境。但凡陷阱,总会有漏洞与瑕疵,只是多与少的区别罢了。只要能够寻到破绽所在,便能提前防范。有时候一个毫不起眼的选择,结果便是生与死的区别。她紧紧地握住缰绳,半刻也不敢大意。☆、流矢大恒最北处与宏岳国间横亘着一条大河。河面宽近千米,乃是隔开两国的天然屏障。春夏秋时,水流湍急,可一旦入冬,水面便结了厚厚的冰,车子碾过都不会断裂。偏偏就是这样牢靠的冰河,反而让宏岳人更加忌惮,冬日里轻易不敢出兵过河。也正是因了这个缘故,楚云西才会安心地悄悄回京。方才天空中便已飘起了雪,如今天色愈发阴暗起来,雪落得更加急了些。傅倾饶站在稍高的地方,微微俯视着周围正准备驻扎的将士,再遥望了下河对岸,隐隐有些不安。“他们怎么会选择了这个时候?往年此时都很平静的不是么?”楚云西望了她一眼,安抚道:“莫怕。行军打仗就如两人比武,见招拆招便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况且如今我们占了地势的优势,不会有问题的。”这次宏岳突袭的地点正对着大恒的高山。如今大恒这边重山险峻,山下又有宽河相助,易守难攻,说起来确实胜算很大。傅倾饶慢慢环顾了下周围连绵的群山,默不作声,心中的忧虑不减反增。楚云西也知正常情况下行军打仗都不会选择对己不利的地势进攻,宏岳的做法的确有些蹊跷。但敌人来袭,他怎会临阵退缩!拧眉遥望了远处一眼,他举步朝旁边慢行,扫视了下周围的环境,转而细看兵士们的行动。雪越下越大,树枝上已经挂起层层的白雪。冰凉的雪花砸到脸上,一阵凉一阵麻,冷彻心扉。傅倾饶在营帐周围缓缓走着,边行边警惕地看着,试图从附近找出不对劲的地方。不知不觉,竟是有些走远了。周围十分安宁十分清爽,没有一丝声响没有丁点气味,仿佛能听见雪花飘落坠到肩上的声音、闻到白雪清凉的味道。就在此时,她嗅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呛人之气。抬眼去看,就见极远处正冒起一股股的黑烟,在这方纯净的白色天地里,显得尤为扎眼。细看了下,她稍一思量,脸色骤变。提气急掠至营帐附近,顾不得去寻,拦住一个士兵慌忙问道:“楚云西呢?大将军呢?他去了哪里!”士兵脸上一片茫然。傅倾饶大急,正要朝那冒烟处行去,就听旁边有另外一个士兵说道:“刚刚我看大将军骑马朝那边去了,说是有人在那边求救,他去看看。”他话音没落,傅倾饶已经一个闪身,不见了。士兵挠挠头,有些不解,“在山上不是经常碰到住户遇险求救吗?不过是寻常事情罢了,他紧张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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