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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审讯室被放大了的声响（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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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进看守所半年不交待，仍在负隅顽抗的张子强，在审讯中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表明自己生来就是吃牢饭的，继续顽抗。他甚至对林林说，自己进了看守所就是面对现实，准备坐牢了。

林林仍是不急不燥的样子，说：“面对现实，就是要坦白交待。”

张子强说：“无所谓了，反正已经做了最后的打算。这是一条必经之路。凡事不能梦想嘛，我也不梦想了。”

在看守所关了半年，张子强有一个明显的进步，即现在在审讯中已经基本能用普通话回答林林他们的提问。但他的普通话是那种进了看守所后学的半生不熟的普通话，中间一会儿夹着香港白话，一会儿又是生硬的普通话，特别是还喜欢用他学的那些新词，例如“必经之路”啦，例如“梦想”啦，这些词语一般在香港语境中是没有的，恐怕都是他每天看电视新闻时学来的。在看守所每天晚上允许看一会儿电视，我在广东省看守所采访时，看到监仓的墙上装有电视机。

从审讯录相上听张子强说话，非常有他的个性特点，一是说话时动作很大，二是，常常有反问句，三是，半生半熟的普通话。

林林接过张子强的话头，说：“这不是梦想吧，你不是说过，你的人生信条，有百分之一的希望都要去争取吗？”

张子强又把眼睛闭上了，说一段毫无逻辑的话：“我不知道我的希望在哪里，你们希望怎样就怎样吧。”此时他在嘴巴里嘟嘟囔囔地用英文说了一句：“NothingElseMatters（无所谓了）。”

突破张子强的口供，已经是指挥部当前首要的任务，因此在省看守所审讯监控室里，朱明健和公安部的张副局长都坐在这儿，全神贯注地注视着监视屏。监视屏里，张子强斜躺在木椅上，微闭着眼睛。

此时的张子强仍然处在消极对抗之中，他很长一段时间不说话。

主审的林林知道，此时已经到了攻坚的最后时刻，走错一步，都会给审讯的突破带来时间上的拖延，因此也不把张子强逼得太急，故意给张子强留下一个思考的时间，所以张子强不说话的时候，林林他们也没有说话，而是在边抽烟边观察着张子强的情绪变化。

此时就出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虽然审讯室里谁也没说话，但录相带上却录下了各种声响，通过电视机播放时又放大了声响，似乎连呼吸声都能听见，使你感觉到了当时审讯室里无声的搏斗。比如，张子强坐在椅子上装着闭目养神，但屁股下的椅子却不停地因张子强扭动身体，而发出被压迫出的“嘎嘎嘎嘎——”的声响，一个人心静的时候，是不会这样扭来扭去的，人在内心烦燥时，才会这样翻来覆去的，通过张子强的肢体动作，就可以看出，他的内心根本不像他装出来的无所谓；林林在抽烟时也没有声音，但他随手翻阅审讯记录纸时却发出了很夸张的“哗啦啦、哗啦啦”的声音，其实这也反映出林林内心的焦急，有关张子强的资料，他早已烂熟于心，此时翻阅资料的动作，也是在下意识地掩饰内心的焦燥；就是坐在一旁的其他记录人员起身往茶杯里倒水时，“哗啦啦——”的水声，都放大了那种审讯室里特有的气氛。

不知道读者朋友有没有体会过，水声，是一种非常特别的声音。我们身心疲惫的时候，突然听到一股山泉的声音，仿佛就会从心头流过，使你感到身心无比的愉悦，我们把它称为潺潺流水，音乐家们会用潺潺流水来表达心情，古今中外都有一些表现高山流水的经典音乐。可，当我们内心苦闷时，屋檐下的雨滴，都会让我们烦躁。相信，每一个人都会有这样的体会，当你生病一个人躺在床上，人们喝水的声、倒水的声音，甚至上厕所的尿尿声，都会被放大了，都会让你不悦。

而我在看审讯录相时，就有这种体会，随着审讯室里的气氛变化，声音也会发生变化，当然这是以人们的心情而言的。我从这些各种声响中，感觉到了林林的焦急、张子强的色厉内荏和审讯室内突破战役前的表面宁静，其实，大家的内心都不是平静的。

我还从电视画面上看到，此时张子强的眼睛虽然是闭着的，但我从闭着的眼皮上，看到张子强的眼球却在不停地转动，从心理学的角度观察，这是典型的内心不稳定的表现。还有，只要审讯室里有一点动静，张子强的眼睛就会睁开一道缝。他的这个表演，很拙劣。

我感到，张子强坚持不了多久了。

让我们再回到省看守所的审讯室，这是接着前面那场审讯后的一场审讯的录相带。

从画面上可能看出，那是一个下午，一个南国炎热的下午，窗外是一轮烈日，远处的山上蒸腾着一股岚气，看守所院子里的一棵小树的树叶，在烈日下也蔫叽叽的。

张子强仍然微闭着眼睛坐在木椅上，林林注视着张子强。

审讯工作在人们的脑子里，一般都有着一个固定的印象。顾名思义，审，是一种严厉的、居高临下的、掷地有声的讯问过程。

其实，审讯工作实在是一种千变万化的过程，因为被审问者是千变万化的。而每一个审讯者又会针对不同的罪犯采取不同的审讯策略。林林从事了几十年的预审工作，王立新也有十多年的预审经验了，他们都是公安战线上预审工作里的佼佼者，但现在都面临着新问题。

眼前的罪犯，除了是一个世纪大盗，有着丰富的与警察打交道的经验，还有重要的一点，即张子强成长的环境是在香港，他以前主要犯罪活动也在香港，他熟悉香港的法律，善于利用法律的空子，并且有着成功的脱罪经验，他又把这些成功的经验运用到新的犯罪中。尤其是香港启德机场劫款案，因律师的成功辩护而被无罪释放后，张子强更为嚣张，脑海里深深种下了一颗罪恶的种子，即只要有钱，就能请到好律师，只要有好律师就可以逃脱法律的制裁。

纵观张子强的一生，我甚至觉得正是香港这个“好”律师，送了张子强的命。如果当年张子强不能成功脱罪，那么张子强现在可能还在赤柱监狱里服刑，或者服过了一定刑期已经被假释回归了社会。如果没有当年成功的脱罪，也就不会使张子强觉得犯罪也是可以逃脱惩罚的，不会有了张子强后来的犯罪升级。正是因为有了这些犯罪升级，才使他送了一条命。

当然，还有那个判张子强无罪释放的大法官。我不太熟悉香港的法律制度，我只知道中国最高人民法院有一个“错案追究”制度，法官判了错案，就要根据不同情况追究他的责任的。张子强落网后，启德机场劫款案大白于天下，那位判了张子强无罪释放的法官有没有责任？据说，按照西方的法律制度，这位法官是没有责任的。听说，国外没有错案一说。那么，是不是法官判的永远就是对的，包括张子强的这个“无罪”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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