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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那你叫上小伟一起去你俩卧室,我有话跟你们说,昨天来不及,现在我专程回来处理了,你们需要有知情权,我们全家人不能互相拖后腿。&rdo;
郑玉清畏缩了,她不想听。
她知道小伟面儿上浑不当事的那个小肿瘤并不简单,本能地向后拖延,好像即将迎来的不是扩散转移和死亡,而是二十三扫尘,二十四祭灶王爷……宛如过新年,不过是个即将到来的,无喜无悲的&ldo;日子&rdo;。
一家人围聚在爸爸床边,见夏尽量淡化了&ldo;七周&rdo;的时间点,只是说,趁着癌栓没有长大和转移,要尽快做移植的准备。
&ldo;咱们这个家境,这么短的时间,还找什么人啊,移植能碰上就是天上掉馅饼,他肝硬化等这么多年了,你当我和你爸心里没数啊……你在外面倒是轻巧,回来就跟要主持家里大事似的,说得跟之前没做成是我们没本事一样!&rdo;
郑玉清说着说着便开始号啕大哭。
陈见夏愕然,她已经无比温和,妈妈又是怎么把话扯到这个角度的,谁责怪她和小伟没本事了?
见夏忍住了争辩的冲动。她告诉自己,这是你回家的代价,一踏入这个房门,逻辑就卷成了旋涡,没道理可讲,她既然早知道,真正面对的时候就要撑得住。
&ldo;我们就是小老百姓,遇上了就是倒霉了,这几年你不在家,不知道我们是怎么过来的。七周找肝源,就算找到了,那钱是咱能付得起的?中间人、飞刀大夫,哪个不需要打点?钱是大风刮来的?万一失败了呢?&rdo;
&ldo;什么手术都会失败,我只是提前告诉你们,我们得试一把,各种途径各种办法,这是关乎性命的事。全家必须齐心,爸,你也得打起精神,得相信……&rdo;
&ldo;你知道你爸的心愿是什么吗?病的这几年,他老念叨,女儿要是能回家就好了。&rdo;郑玉清抽噎。
&ldo;我现在回来了,以后也会常回来。&rdo;
&ldo;那以前呢,以前怎么不回来?!&rdo;
忍住,忍住,陈见夏。她在心里默念自己的名字,念着念着,发现竟然是念jen比较好用。
忍住了。
郑玉清看女儿不吭声,继续说:&ldo;另一个放不下的就是小伟。我老觉得你弟能找个更好的,但为了你爸,没工夫再拖了,那也是个本分人家,两家都定下来了,也见过亲家了。老陈坚持着也就是想看你俩成家,他别的都不求……&rdo;
陈见夏看着病床上阖眼不言的父亲,他不说话。
妈妈还在说着,越来越絮叨,意图却越来越清晰:红事接白事,亲戚朋友收点钱,可能是父亲能为儿子、为这个家做的最后的事情了,钱往治病里扔,不如化成一顿喜宴一顿丧宴,扔到小伟和儿媳自己的兜里。
&ldo;以后还有孙子孙女,到处都要花钱,为这么个病,把家底都掏空了,他活也活不痛快,小伟,和你,以后怎么办?&rdo;
&ldo;和你&rdo;两个字是郑玉清脑筋急转弯加上的,陈见夏听得出来。
电视上演的都是骗人的,一家人关起门来聊的话,比保险精算师还条理分明。
她收起了被家庭氛围感染的悲戚神情,感觉自己只是坐在会议室里,面对的是另一群betty。郑玉清哭着哭着感觉到女儿不对劲了,通身的气质都变了。
&ldo;爸,&rdo;陈见夏平静地问,&ldo;如果移植成功,大夫说五年存活率还是不错的,你想活吗?&rdo;
&ldo;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rdo;郑玉清急了,站起来想拉扯陈见夏,被小伟摁住了。
&ldo;妈,妈,别这样。&rdo;
这是小伟全程讲的唯一一句话。
&ldo;我之前叫你们来一起谈,其实是想求得你们的谅解。我怕你们对移植抱很大希望,但女儿没本事,很可能怎么努力也做不到,这个事情又很紧急,希望你们别怪我。但我没想到,你们原来连移植都不想做。&rdo;
爸爸醒着,整场闹剧里他都阖着眼睛,在最后一刻,他睁开了,静静看着女儿。
他没有说他不想活。
陈见夏心中清明。
她也从床边站起身,&ldo;既然如此,我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了。我做我该做的努力,没成,就跟你们预料的一样,省钱了;成了的话,选择权在病人自己手里。&rdo;
第七十一章
别的女的
都没有耐心等到第二天,见夏和李燃商量了几句,决定让她爸爸下午就住进肿瘤医院。
两人在车后座上聊着聊着,达成了一致意见,门静脉癌栓凶险,早半天是半天。
李燃没有跟她细说自己费了多少功夫找到已经和他爸爸结仇的叔叔,又是怎样讨到了那么多流程门路和&ldo;中间人&rdo;的联系方式。但她看得出来,前一天晚上他没少喝。
&ldo;那个叔叔刚换过肝,能喝酒吗?&rdo;
&ldo;自己玩不了,就带一群兄弟看别人玩,过眼瘾,以前自己喝,还知道悠着点,现在都是下面的人替喝,劝起酒来像憋着股劲儿要别人的命。妈的,心理变态。&rdo;
陈见夏低下了头。人说大恩不言谢,她终于明白什么意思了,不是刻意不说,是讲不出口。
&ldo;我可不是跟你诉苦啊!你别感动哭了。&rdo;李燃撇清,还夸张地往旁边挪了挪,好像怕被陈见夏眼泪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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